那年打羊草

原标题:那年打羊草 □赵富 那是40年前,每逢七月中旬左右,生产队就挑选十几个硬朗的、无牵挂的劳力,

原标题:那年打羊草

□赵富

那是40年前,每逢七月中旬左右,生产队就挑选十几个硬朗的、无牵挂的劳力,到西碱沟轮钐刀、打羊草。

从屯子到西碱沟,铆劲地说有50多公里。但那时交通工具不发达,靠四匹大马拉着一辆胶皮轱辘大车代步,也得跑五六个小时。

我第一次去西碱沟打羊草,是中学毕业回乡的第一个七月初。队长挑十几个劳力,由“打头的”(领工员)领着,当然少不了轻手利脚的我和“小羊草”了。小羊草是我的光腚娃娃。因他娘生他时,正赶上他爹上西碱沟打羊草,便给起个有双重讲究的小名:羊草。后来又因他个子长得小,屯邻们叫他小名时,前边又加个“小”字,故“小羊草”。

每年打羊草,都是队上的一件大事。出发前,队院子很热闹,大马车装上苞米米查子、苞米面、小米、土豆、角瓜、豆角、豆油、荤油、酱油、咸盐等吃喝,还有钐刀、磨石、铁锹、木叉子等工具,送行的人围一圈又一圈,那场面像送亲人征西一样壮观。

车过小三里三,又过大围子屯,直接就向草原深处奔去。时值中午,四匹大马就把我们载到目的地。

“小羊草”顾不得卸车,拉着我的手向前跑去,一个“滚”就淹没在绿浪中。是呀,“小羊草”乳名叫了十八年,那天他来到乳名的来源地,来到自己诞生时父亲还正在打羊草的草原,其心里别有一番滋味。“打头的”看我们俩还是个孩子,也没喊过来搭窝棚,让任性子玩去,直到吃饭,我和“小羊草”才带着一身草浆拱出绿浪。

安营扎寨做好“三件事”。首先,选个较高岗的地方搭建窝棚。用木杆支个三角架,架上披上羊草,从底往上顺茬披,屋脊压上帽,雨水顺着草茬往下流。室内垫些干碱土,找好室内外高差,墙外挖一圈顺水沟,下雨时把水顺走。窝棚室内进屋就是炕,炕上铺上一层干羊草,柔软、热乎、隔潮,草上铺上褥子,人睡觉时头顶一侧墙,脚后是过道,过道又挨那侧墙,人进出走过道得猫着腰。其次,在窝棚附近用土坯垒个锅台,安上12印铁锅,四周立四个木柱,柱上扯块旧帆布遮上锅台,避免雨落到锅里。再次,在锅灶不远处挖个土井。井约长2米、宽1米、深2米,水深约1米。用水桶代替柳罐,有时拎上几桶水就浑了,需沉淀一会儿再用。打羊草的刀叫钐刀,杆如小胳膊般粗,戳起来比我还高,大刀片也足有一尺多长。打草时左胳肢窝挟着杆梢,左手扶握着杆,而右手攥着前杆的半部分左右摆动,像火车轮子上的趋动大拐轴一样;挺着腰,摆着腚,叉着脚,移着小步,目视前方,“刷刷”地行进着。打羊草两人一趟子,一个正撇,一个反撇,整个队伍就像大雁“人”字形去掉一捺,一个跟一个,如此排开,谁也超不过谁。”

打羊草的日子。

草原上的太阳很毒,光线直直地射在身上;草原上的风很热,草尖上返到脸上的热量直烤肉皮;只两三天时间,皮肤晒得黑红黑红的;每人脖上挂条手巾,像水洗似的;小背心让汗浸出了盐卤,白花花的一圈套一圈的。老天说变脸也快,方才还烈日当空,抽袋烟功夫,天上飘过一块云彩,呼呼啦啦地就下起雨来。小雨,挺一会儿就过去了,要是大雨,放下钐刀就往窝棚跑,没等跑到就浇成落汤鸡,有的人没有换的衣服,就光一会儿身子,反正都是大老爷们。舌尖上的窝棚,更具特色,12印大锅里清一色的几样饭菜轮回,多少有些单调。一日三餐,小米饭,大饼子,苞米米查粥,土豆,角瓜,不过还真养人,不几天都吃胖了,我和“小羊草”的脸都圆了。草原的水,也是干净的。一次“大师傅”没能及时送上水,渴得嗓子直冒烟,“小羊草”找到一个有积水的“马蹄窝”,趴下身就“嗞喽”一口,我也跟着喝了两口,不过还真好喝。

草原夜晚是很有格调的,凉风只有这个时候才来慰问我们这些打羊草的人。月亮很高,天空很阔,星星眨着眼睛,偷看着窝棚前的这群汉子。大伙光着膀子,七零八散地坐着,拿着用细尾草自做的蝇甩子,在身体部位上下左右驱赶着进攻的蚊子。每天一到这个时辰,就是“大师傅”的“书场广播”时间。他从灶台上拿过一个盆扣着,用根竹筷子敲打着盆底,又讲起《薛仁贵征西》,每天一段。在荒无人烟的草原,社员们的业余文化生活,就靠“大师傅”的《薛仁贵征西》来调解气氛了。

一晃,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平生第一次西碱沟打羊草,留下了对草原的认知和无尽的思恋;如今,那涩涩的草浆味道,还常在我心中游荡萦绕、挥之不去,越咀嚼越有股青草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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