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风者 制图：傲慢的上校

1947年，蒙巴顿方案将印度一分为二，1971年东巴基斯坦脱离巴基斯坦并改名孟加拉国，巴基斯坦失去富庶的恒河河口地区。此后，巴基斯坦又因克什米尔归属问题多次和印度爆发战争，双方陈兵边界，剑拔弩张。我们可以看到，自分治以来，巴基斯坦生存空间逐步被切割和挤压。

克什米尔被巴基斯坦国父真纳比作“巴基斯坦头上的帽子”。图为克什米尔帕哈尔加姆谷。图源wiki。

即便如此，巴基斯坦仍几乎独占整个肥沃的印度河流域，这里养活了约2亿人口，占据整个巴基斯坦人口的近90％。然而，肆无忌惮的沙漠正在侵蚀印度河流域，巴基斯坦人的生存空间面临着严重的威胁。

印度河岸搬不走的沙漠

海尔布尔位于巴基斯坦东南部，是该国著名的商业城市。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海尔布尔坐落于印度河平原，向北距离印度河南岸仅18公里，但其城市东部郊区就是举世闻名的塔尔沙漠。

绿树代表着海尔布尔的顽强。图源wiki。

在诸多沙漠中，塔尔沙漠对巴基斯坦的影响无疑是最大的。塔尔沙漠又称印度大沙漠，横跨巴基斯坦和印度西北部，覆盖印度河东岸的广阔土地直达恒河流域西端。

塔尔沙漠是典型的热带沙漠。图源wiki。

如此庞大的沙漠，其形成原因纷繁复杂。塔尔沙漠介于北回归线和北纬30度之间，位于副热带高气压带内，受海陆热力性质差异的影响，塔尔沙漠地区在夏季形成著名的亚洲低压中心，但高空仍受副热带高气压带控制，下沉气流盛行，使得地表低压气流不能上升，无法形成对流，进而无法形成降雨。而且由于该地夏季处于亚洲低压中心区域，形成强大的气旋，北半球气旋风向受地转偏向力影响形成自外向内逆时针方向的气旋，吸引邻近的阿拉伯半岛内夫得沙漠甚至撒哈拉沙漠的干燥气流，进一步加剧塔尔沙漠的干燥和扩张。

当然我们都知道，南亚次大陆有着其特殊性，即受季风影响强烈。对于塔尔沙漠来说，冬季自内陆至印度洋的离岸风对此无济于事，夏季风则正好相反，塔尔沙漠可能迎来印度洋面上丰厚的水汽。虽然西南季风抵达该地已是强弩之末，且受伊朗高原吉尔伯特山脉及印度马尔瓦高原阻挡损失大半，但好在塔尔沙漠受印度河冲击在南部形成豁口，然而，形成降水的条件不单只需海面水汽，还需要触动水汽的迎风坡。可惜的是，印度洋西南季风自印度河口向北伸入平原区的塔尔沙漠，一路畅通无阻，直抵北部克什米尔高原，在高原山脉南坡形成降雨，全然错过塔尔沙漠。

伊朗高原是季风气候的拦路虎。图源wiki。

沙漠吞食河流就发生在过去

更加严峻的是，塔尔沙漠极具“侵略性”，早在公元前4000年前，现今印度河东面有一条名叫萨拉斯瓦蒂的大河，它同印度河一样发源于青藏高原，自北向南干流穿过塔尔沙漠西部边缘，流经今天的印度河巴基斯坦，最终流入阿拉伯海，全长约一千四百多公里，其河水丰沛程度曾一度比肩印度河。

关于该河流的最早记载来源于古印度典籍《梨俱吠陀》。后来，印度政府组织专家进行考察，通过对萨拉斯瓦蒂河遗存古河道和周围地质状况的研究，最终确定了改河的存在。此后，考古人员陆续在萨拉斯瓦蒂河流域发现了诸多古城镇和村落，加上先前发现的成果，这些遗迹多达1700座之多，其中就可能包括古印度文明两座最重要遗址之一的哈拉帕文明遗址。然而，在这之前，这些遗迹均被笼统地划归印度河文明，加之印度河文明主要存在于巴基斯坦，因此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印度学者主张将举世闻名的印度河文明改为印度河-萨拉斯瓦蒂两河文明。

印度河—萨拉斯瓦蒂河流域出土的陶片。图源wiki。

关于萨拉斯瓦蒂河的河水来源，科学研究认为与南亚北部多数河流水流来源大同小异。萨拉斯瓦蒂河发源于青藏高原，丰富的冰川融水是其稳定的水源补给。其次自东南海面而来的夏季风在萨拉斯瓦蒂河上游的青藏高原南坡形成较强的地形雨，也在一定程度上壮大了该河的流量，促使其穿越广阔而又干燥的塔尔沙漠。

喜马拉雅山南坡是众多河流的发源地。图源wiki。

我们不难发现，由于萨拉斯瓦蒂河的滋润，塔尔沙漠西部边缘并不像现在（现为沙漠腹地）一样干燥严酷，城镇也在这里得到了长足发展。

然而好景不长，公元前2000年左右，萨拉斯瓦蒂河开始断流，进而逐渐干涸，受此影响，该河流域的城镇也随之衰落，最终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萨拉斯瓦蒂河为调节季风气候极端降水而修建的排水渠遗址。图源wiki。

对于萨拉斯瓦蒂河的消失原因，历来争议不断。萨拉斯瓦蒂河上游萨特累季河和亚穆纳河的改道可能是“罪魁祸首”，先前我们说青藏高原冰川融水是萨拉斯瓦蒂河的重要水源，冰川融水正是通过萨特累季河和亚穆纳河进入萨拉斯瓦蒂河干流，科学研究表明萨特累季河至少自一万年前就开始改道注入萨拉斯瓦蒂河西面的印度河，亚穆纳河改道进入恒河，这一变化大大削弱了萨拉斯瓦蒂河的流量。

萨特累季河。图源wiki。

恒河最长支流亚穆纳河。图源wiki。

即使如此，萨拉斯瓦蒂河仍然在此之后孕育了众多古印度文明遗址。然而，打击接踵而至，公元前2000年早期，南亚次大陆西北部季风减弱，萨拉斯瓦蒂河上游因夏季西南季风带来的水流补给大幅减少，至此萨拉斯瓦蒂河上游水量难以维持其干流穿过塔尔沙漠，最终导致中下游干流断流继而被沙漠覆盖消失。在萨拉斯瓦蒂河干流消失后，其上游河流也逐渐难以为继，最终演变为如今季节性的克格尔河-哈克拉河。

萨拉斯瓦蒂河的消失使得塔尔沙漠向西吞食该河道，这无疑加快了塔尔沙漠地区的荒漠化程度。没有萨拉斯瓦蒂河的阻挡，塔尔沙漠一路西进，势如破竹，最终“兵临”印度河东岸。

超负荷运转的印度河

随着塔尔沙漠的扩张，如今的印度河东岸城市，已经不同程度的出现了沙漠入侵的现象。2023年巴基斯坦七次人口普查结果显示该国人口已达2.41亿，较2017年普查时增加了约3381万，六年间年均增长率高达2.55%，同时农业用地也进一步扩展至21.6万平方公里。巴基斯坦总理夏巴兹对此深表担忧。

除去沙漠，巴基斯坦可利用土地人多地少。图源wiki。

人口的迅速增加必然导致用水量的增大，作为印度河干流流经的省份，旁遮普省和信德省是全国人口的主要分布区，也是整个巴基斯坦的农业和经济支柱，海得拉巴、木尔坦、费萨拉巴德、拉合尔等大中型城市均坐落于两省印度河及其支流沿岸，城市、工业及农业用水正在开足马力“吸食”本就变得羸弱不堪的印度河。可以说，印度河正面临着四千多年前萨拉斯瓦蒂河的窘况。

海得巴拉。图源wiki。

拉合尔。图源wiki。

全力阻挡沙漠扩张

为防止沙漠侵蚀产生严重后果，早在2002年，巴基斯坦就出台《荒漠化治理国家行动方案》，要求地方政府对沙漠化的治理，其中就包括发展节水型农业，在沙漠边缘区域种植耐旱植被以阻挡塔尔沙漠的扩张。自方案实施以来，成果显著。巴哈瓦尔普尔位于旁遮普省南部，处于塔尔沙漠边缘。为了防范风沙，当地开凿从巴哈瓦尔运河并将其中的一条支线向南伸入沙漠。在运河东岸设立国家公园，利用季节性河流和人工运河的水源补充，恢复植被和土壤肥力。而在运河西岸一侧，建设大规模光伏电站和灌溉区。经过多方力量的不断努力，整个印度河东岸城市沙漠侵蚀状况正在发生改变。

巴哈瓦尔普尔。图源wiki。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中国在巴基斯坦沙漠化治理中的作用愈发重要。2016年，巴基斯坦主流媒体访问团到访中国库布其沙漠考察学习治沙经验；2018年，中国和巴基斯坦合作的 “巴遥一号”遥感卫星成功发射，使得巴基斯坦可以利用卫星数据直观掌控境内沙漠化程度，为沙漠化治理提供了科学依据。

与巴基斯坦侧重建立绿化带遏制沙漠侵袭不同，印度对塔尔沙漠的治理则有所不同。1958年，印度开始在塔尔沙漠地区修建拉贾斯坦运河，这条运河北起萨特累季河与比亚斯河交汇处，一路向南深入塔尔沙漠，全长650公里。将萨特累季河等水系的水源引入沙漠腹地，哺育壮大了苏勒德格尔、布格尔、拉姆格尔等沙漠城镇，为沿岸3670平方公里的农业地区提供了水源灌溉，使得这一地区迅速发展为印度著名的棉花和小麦产区。

拉贾斯坦运河流经塔尔沙漠。图源wiki。

巴基斯坦是全球第三大良好棉花生产国。图源wiki。

纵观巴基斯坦这片土地的过往，不论是萨拉斯瓦蒂河还是印度河，都在过去的古文明孕育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随着萨拉斯瓦蒂河的消亡，古印度文明逐渐向西收缩，而印度河的经久不衰，使得文明得以长存并且繁荣。以此来看，河流的兴衰变迁往往决定着种族和国家的命运，塔尔沙漠的入侵及印度河流域土地沙漠化的防治，也许将是未来巴基斯坦人保卫土地家园的长期命题。

参考资料：吠陀文化研究. 布莱恩特 埃德温；失落的萨拉斯瓦蒂和印度河文明. 焦特布尔 库苏曼贾利普拉卡尚；吠陀萨拉斯瓦蒂:失落者的进化史. 茹阿达克里希纳；印度西北部的气候记录器晚第四纪签名.拉吉夫·辛哈 阿吉特·辛格;桑帕特·坦登；史前萨拉斯瓦蒂河西印度.瓦尔德亚；防治荒漠化，“他山之石”有哪些经验？. 中国环境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