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科学界每一次公布疑难病症的最新研究进展,都会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人们期待将理论上的方案尽快转化为行之有效的疗法和药物。本期的两篇稿件,对近日备受关注的两项疑难病症新进展作出了客观解读。
我们从未停止攻克人类疑难病症的脚步,也期待公众能以科学理性的视角看待理论与实践上的每一次进步。
6月17日一早,屠呦呦团队公布了最新研究进展,其中之一是青蒿素有了“新使命”,将对战红斑狼疮,这一相关研究的一期临床试验结果谨慎乐观。据媒体报道,据前期临床观察,青蒿素对盘状红斑狼疮、系统性红斑狼疮的治疗有效率分别超90%、80%。
红斑狼疮被称为“不死的癌症”,美国乐坛小天后赛琳娜·戈麦斯曾因患上红斑狼疮而接受肾移植治疗。那么,红斑狼疮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疾病,为什么治疗困难?有哪些治疗方法可以用来对抗红斑狼疮?青蒿素在治疗红斑狼疮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不死的癌症”,或由自身免疫系统引发
大片的蝴蝶状红斑是红斑狼疮的典型症状,更严重的可能表现为大泡样皮疹或紫癜样皮疹,因此经常被认为是皮肤问题。
但这只是表象,因为任何一种皮疹都可能出现在红斑狼疮患者身上。表象背后是更严重的病理变化。大量患者死亡是由于脏器受损和衰竭,这也是为什么小天后塞琳娜会接受肾移植治疗的原因。
“系统性红斑狼疮是自身的免疫系统发生了很大的问题。”北京协和医院风湿免疫科主任曾小峰教授表示,免疫系统是身体的“警察”,它的表面有“侦察触手”,如果看到“外侵”就会攻击,但是如果免疫系统出现问题,难以判断是外侵还是“自己人”的话,就会对身体产生巨大损伤。
在多种红斑狼疮中,被称为“不死的癌症”的是系统性红斑狼疮,一般认为它主要是由于体液免疫的B淋巴细胞反应性过高,促进免疫球蛋白、抗白细胞抗体等分泌细胞产生相关抗体和免疫复合物,免疫复合物在不同脏器和组织沉积、发生、发展,最终导致危及生命。
系统性红斑狼疮的真正病因是什么,目前并未有确凿的科学依据,但随着分子水平的探索,越来越多微观层面的线索显示出来。例如,今年2月22日《细胞》杂志发布我国科学家研究成果,发现环鸟腺苷酸合成酶(cGAS)通路的异常激活也是系统性红斑狼疮等一类自身免疫疾病的关键致病因素。相信越来越多与红斑狼疮发病相关细胞通路的揭秘会像“拼图”一样慢慢将发病机理揭示出来。
“而盘状和系统性其实完全不是一回事。”曾小峰表示,盘状红斑狼疮病发体表,可视为皮肤病进行治疗,并没有生命危险。
尚无特效药,联合治疗控制见成效
资料显示,迄今为止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批准用于治疗红斑狼疮的药物包括1948年批准的阿司匹林,1955年批准的羟基氯喹和糖皮质激素。2011年又批准了新的生物制品药物贝利木单抗。
从化学药物到激素类药物再到生物制品的抗体类药物,人们一直在探索治疗狼疮的新型药物。曾小峰团队不久前对第11届欧洲狼疮大会提到的新型药物进行了梳理,目前药物研究热点包括抑制B淋巴细胞激活因子、抑制干扰素途径、抑制T细胞和B细胞信号传导的药物等,聚焦于免疫系统中的不同免疫细胞的调控等。
联合治疗是目前临床上采用越来越多的治疗方式。曾小峰介绍,例如国外研究团队临床试验显示贝利木单抗联合常规治疗可改善疾病活动度和实验室指标,并有助于激素减量和节省医疗资源。
“通过联合疗法的探索,现行的治疗方法已经大大提高了患者的存活率。目前,5—10年存活率达到90%左右。”曾小峰说。
已研究多年,有效成分是双氢青蒿素
抗疟之后,青蒿素的“新使命”是对抗系统性红斑狼疮这个目前没有特效药的疾病。
更确切地说,完成新使命的有效成分为双氢青蒿素,也被简称为DHA。承担“双氢青蒿素治疗红斑狼疮临床前研究”项目工作的中国中医科学院中药研究所研究员杨岚在其题为《双氢青蒿素及其红斑狼疮新适应症研究概述》中写道,中国中医科学院中药研究所屠呦呦课题组1972年从中药青蒿中分离得到青蒿素,1973年用硼氢化钠还原青蒿素得到了双氢青蒿素(DHA)。
抗疟药氯喹,其同类化合物羟基氯喹被美国FDA批准为红斑狼疮治疗药物,目前为临床治疗类风湿、红斑狼疮等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基础用药。受此启发,屠呦呦课题组在上世纪90年代开展DHA治疗红斑狼疮的临床前研究。资料显示,团队以两种常用的红斑狼疮小鼠模型对DHA进行了药效及其作用机制研究。
随后,在完成DHA治疗红斑狼疮药效学和安全性研究的基础上,1995年至1997年委托北京中医医院进行了双氢青蒿素片治疗对红斑狼疮进行了临床预试验,以双氢青蒿素片治疗36例系统性红斑狼疮9.1周,显效1例,有效30例,无效5例;治疗37例盘状红斑狼疮,显效18例,有效18例,无效1例。
“除7例有胸闷、恶心、胃脘不适感,但可自动缓解外,无其他不良反应。”杨岚表示,双氢青蒿素片对各种光敏性红斑皮损消退效果明显,对关节痛等全身症状及全细胞减少、贫血、血小板减少、尿蛋白阳性、血沉增快等指标均有不同程度的改善,对同时服用激素的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均未增加用量且逐渐减少激素用量时,病情仍可好转。
“根据DHA对红斑狼疮新适应症的临床前药理毒理和临床预实验的结果,以及其作为抗疟药多年的临床应用基础,我们认为双氢青蒿素具备开发成为新一代治疗红斑狼疮安全、有效药物的潜质。”杨岚表示,基于双氢青蒿素所具有的独特含过氧基团的倍半萜内酯结构不同于现有的红斑狼疮治疗药物,进一步深入研究和揭示其作用机制,对青蒿素类药物治疗红斑狼疮等自身免疫性疾病的临床应用和新型药物的开发具有指导意义。
药品上市尚早,临床试验才刚起步
据相关媒体报道,该项临床试验已获得临床试验批件,开展1期临床试验,项目已于2017年12月公告进入临床二期试验。
实际上,在药品经过审批上市之前,应经过1期、2期、3期临床试验阶段,分别达到试验设计终点后才提请职能机构批准上市。这条“过关路”布满坎坷,有专家统计,从1期临床最终走到上市的有效成分仅占10%左右。
“1期是检验安全性的,多会进行药代动力学等相关研究,了解不同剂量对人体的影响。”曾小峰介绍,2期开始进行有效性研究,3期将引入更大规模的人群进行试验,验证药物的安全、有效性。
从目前的阶段看,双氢青蒿素治疗狼疮的临床阶段研究处于起步阶段,未来还有大量的临床试验和精确设计的研究需要推进,离获批上市还有相当的距离。
“目前没有特别好的治疗药物,绝大部分的生物制剂都失败了。”曾小峰说。所谓特效药物的研发征程仍旧前仆后继,充满坎坷。去年8月底,医药巨头阿斯利康就宣布,其研发的狼疮药物Anifrolumab未能到达3期临床试验的主要终点,尽管其在2期临床研究时有多个终点显示能够显著降低狼疮疾病活动。
(原标题 对抗红斑狼疮 青蒿素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