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翰文虽然得到了胡宗宪的指点,但实际上心理并没有谱,他现在去浙江,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无论哪派都不是,所以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同党。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同党竟然是海刚峰,一个自带主角光环的人。
海刚峰第一次亮相,就非常牛逼,牵着一个毛驴就敢直闯巡抚衙门。
海刚峰碰见的一个人就是他的一生挚友王用汲。双方第一次见面,就相互寒暄。
王用汲一报家门,说自己是谭子理的好友,这就说明组织关系接上了,双方自然相谈甚欢。
高翰文来了却并不自报家门,而是要试探这二人的反应,直接提问改稻为桑。
海瑞和王用汲其实已经猜出来高翰文身份,只是他不说破,这两人自然也不便点破。
虽说二人都猜出他身份,但海瑞和王用汲的态度却有天壤之别。
王用汲为人和气,而且人家是上级,自当礼遇,但海瑞却从心眼里觉得此人真不是块当官的料,以改兼赈两难自解,这分明是治乱之源,他还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再加上现在高翰文毕竟是严世蕃举荐的,海瑞更加讨厌,对答之中变没有丝毫客气。
不过对此,高翰文自然是无所谓,反正他得到想要的回答就行了,起码能确认胡宗宪说的对,这俩人可用就行。
画面一转,就轮到浙江官场了,那真是乱的一塌糊涂。听戏唱曲,各种胡闹,大家明知道这是商量救灾事宜,照样如此懈怠,可见整个浙江官府从上到下,真是烂透了。
紧接着郑泌昌的一句问话,就彻底暴露整件事情的实质。
郑泌昌问粮市管住了没有,立刻有人回答,管住了。
现在田被淹了,有灾民自发组织买田,居然浙江官场管住不让买,这就说明浙江官场从上到下,就是要逼迫灾民贱卖田地,而且必须卖给指定的大商人沈一石。
这里多说两句,就是东西方的商业社会发展有什么不同。
西方社会,由于长期的封建制,导致政府非常弱势,根本无力统治市场,商人要想扩大市场,保证市场的稳定,就需要自己进行武装。
但是商人只能雇佣普通农民来保护,在冷兵器时代,这些人根本无法和接受正规训练的骑兵作战。
直到火药的发明,进入热兵器时代,单兵的格斗能力不再重要,商人的势力才突然大增,从此拥有了跟政府军战斗的本钱,整个西方社会因此才进入资本主义时代。
这也是为什么火药被称为四大发明的根本原因。
其实四大发明并不是东方社会评选出来的,而是西方社会、
指南针开创了大航海时代,造纸术印刷术导致知识不再被教会垄断,再加上火药,一起敲开了资本主义时代的大门。
东方则不是,朝廷本身就是靠军队打下来了,所以朝廷几乎拥有最强大的武力,因此整个市场本身就是被朝廷统一的,商人只能作为朝廷的附庸。
所以但凡能成为大商人,基本上依靠的就是政府所授予的特权。
因此很多人说什么明朝曾经出现资本主义萌芽,说白了,就是嘉靖隆庆万历基本上不怎么上朝,所以商业爱怎么发展都行。
但是一旦重新进入政府强势时代,比如魏忠贤时代,那商业立刻会显现原形。
郑泌昌已经控制好整个市场,单等高翰文来,只要他代表朝廷一同意,浙江官场立马开干,但他万万没想到,高翰文不同意。
高翰文上来就跟何茂才对着干,要给海瑞和王用汲看座,说穿了,整个浙江官场都是郑何的人,自己一个人是万万对抗不了的,所以让海王二人在场,一方面能表明自己态度,另一方面也能拉来同党。
紧接着郑泌昌就让大家看议案,这份议案写的相当有水平,只说改稻为桑,但土地买卖却一个字没写。
这是郑何二人算计好的,议案自己出,关键是要让高翰文认,这样将来真出了问题,郑何正好把帽子扣在高翰文头上。
本来事情计划的很好,但没想到胡宗宪先人一步,直接告诉了高翰文事情真相,并且说出了解决办法,就是议案是自己提的,因此自己有最大解释权。
高翰文一上来就说这份议案不是自己的意思,郑何当场就被逼住,何茂才立刻就说改稻为桑还要不要干,这就是明摆着威胁高翰文,如果改不成,高翰文自然要被顶罪。
高翰文也不傻,立刻就说了,我不反对改稻为桑,我反对的是这份议案。何被逼的没办法,直接说了实话,稻田三十石一亩,是没人肯买的。
那是不是稻田三十石一亩,真的没人买?
根本不是,浙江官场上的人,刚才才把河上要买粮的人给抓了,他们就非常愿意三十石一亩买田。
可惜这些人买田跟浙江官场一点关系都没有,属于民间买卖,整个官场是一分好处都捞不到,因此郑何二人自然不同意。
说穿了,卖田就是个收益分配问题。
如果卖给沈一石,看上去沈大老板十石一亩是捡了便宜,其实背后要给制造局填窟窿,再加上给浙江官场的分成,沈老板根本挣不下钱,他唯一指望的是未来,这些良田未来能有好收成。
郑何二人则是从中过一到手而已,大头肯定要进贡严世蕃等人,但就这,郑何估计也能捞到不少。
如果不卖给沈一石,而是农户自己卖,那收益自然是农户的,郑何肯定啥也捞不到,那自然也就没办法给严世蕃等人进贡。可严世蕃等人搞改稻为桑,就是为了捞这笔钱,郑何不给,那郑何自然要倒霉。
因此郑何无论如何都要十石一亩卖田,而且必须卖给沈一石才行。
但黑账是不可能拿出来公开说的,这才被高翰文抓住马脚,直接攻击。
至此,高翰文跟浙江官场的第一场斗争,以胜利告终。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就是个白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