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尔《30》:看见“欲望都市”的凯莉

阿黛尔的新作《30》让我想到《欲望都市》的凯莉·布拉德肖。

原标题:阿黛尔《30》:看见“欲望都市”的凯莉·布拉德肖

阿黛尔的新作《30》让我想到《欲望都市》的凯莉·布拉德肖。正在拍摄新一季的《欲望都市》里,萨曼莎确定缺席,让人更想重温旧剧。四人中,情感专栏作家、纽约潮人凯莉是当之无愧的戏剧制造者,消费主义浪潮巅峰的产物,欲望的集大成者。就算在九十年代斑斓目眩的曼哈顿街头,她也是最爱买鞋购衫,需要最多宠爱的塔尖人士一员。只要物质不灭,曼哈顿继续存在,她就不会被打败。这样的人物让人爱恨交加。她和自恋的距离过近,因为深爱着自己,所以细细体味和满足自己的欲望最重要,考虑别人的方面只能靠后。但如果繁华年代没有凯莉,以及我们的章小蕙这样的女人,谁来理直气壮地提出种种要求,谁把星月璀璨披在身上,点亮城市黑夜?

虽然物质主义的永不餍足并非阿黛尔的标签。她未被焦虑逼得高强度健身之前,还是一个身形慵懒的英国姑娘。但她一直有凯莉式的“big feelings”(丰富情感),一段恋情支撑《21》《25》两张专辑。她的世界里只有情感,破碎的情事才值得唱进歌里,以致我们根本想不出阿黛尔不唱分手还会唱什么。这种执着和专一在今天已经像独角兽般稀有,但这头独角兽不知自己的罕有,激动到发热发光照亮自己。她就像凯莉在纽约街头大声呼喊我要,要很多很多爱,没爱根本活不下去。

《30》也是一张分手专辑。这次的分手更隆重,是阿黛尔的第一次离婚。除了表达情感,她还想用这张专辑让儿子理解自己是如何努力再努力,迷失又彷徨,才下定离婚的决心。因为如果不是做自己,如果没有爱,她将如同行尸走肉。

这张专辑的跌宕起伏如同观看《欲望都市》里凯莉的戏份。看客的心情颇矛盾,既为她追求所欲时充沛的生命力倾倒,也对频繁出现的自我辩护不爽。在凯莉,是打开电脑用性感的声音念文章(自白),就两性关系提出各种尖锐问题,问天问地却很少反躬自省。在阿黛尔是反复强调“I Tried”(我已尽力),“I Cried”(我哭泣不止),我是多么的孤独和迷惘。

《30》专辑封面

《30》专辑封面

久居美国的阿黛尔,看上去也越来越像纽约丽人。瘦下来之后她的脸部线条收紧,表现力更强。巨大的肺活量和广阔音域收束进这丛漂亮的线条,挤出更响亮的歌声。要不是这双眼睛依然神秘,阿黛尔已脱胎换骨。凯莉是这种美的极致,脚蹬高跟鞋浑身没有一两多余脂肪。她比三位女友都显得衰老,可这才是施展魔术的舞台。凯莉有一双超级迷人的灰眼睛,她的脸可以瞬间从疲惫不堪到焕然一新,全赖这双眼睛和这些神奇变换的线条。

如今阿黛尔也变成这样,不光是外貌。她在这张专辑里的喋喋不休,割伤人的戏剧性,真诚的渴望和歉意及对自己的厚爱,与外貌焕新的她自己相衬,遥遥致意情感教鼻祖凯莉·布拉德肖。

花近一个小时按照她的顺序(阿黛尔特别强调要按序听歌)听这张专辑让人不耐烦,但只要忽略歌词,情感、技巧和能量的结合仍然生辉。如果你讨厌凯莉的心猿意马、作死不懈,但为她和Big的分分合合叹息,敬佩她努力拥有更多衣服鞋子与爱的顽强斗志,你会觉得《30》挺好。它是个纯粹的情感世界,像顶级商店的橱窗一样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一刻和风细雨,全是惊涛骇浪。

《To Be Loved》是《30》的眼,一双灰色渊潭的眼睛,一台钢琴引领女声翻山越岭。闭上眼睛,女声的一字一句听得清楚。阿黛尔是艾米·怀恩豪斯死后最有影响力的白人灵魂女歌手。艾米死了,她还活着,但在某些方面她永远无法超越艾米。艾米虽然进过地狱,她自有洒脱,从来不会不罢不休地为自己辩驳。阿黛尔一点都不洒脱,她一直自愿在情海中沉浮。《To Be Loved》是一曲复杂心路的自白书,从爱的幻灭、梦醒、心碎、到副歌“若我不纵身一跃/就永远不会学到/若我缄口不言/就会永远渴望”,阿黛尔尝试告诉儿子,为何爱情大过天,妈妈必须舍弃不该舍弃的一切去追求它;为何一个谎言也无法忍受,什么暴风雨也愿意承受,“甚至对你撒谎/只是因为我想要”。阿黛尔写的情感世界里,始终只有一个“我”。这个 “我”痛苦地剖析自己,以找到活着的感觉。痛苦和渴望都是真的,阿黛尔说她将不会在台上演唱这首歌,怕唤醒那头猛兽。

先发单曲《Easy On Me》是2021年流媒体成绩最佳,打破24小时新单播放量记录,在25个国家登顶排行榜。这种程度的期待像一种集体癔症,大众渴望的倾泻。填充情感空位的东西很多,都比不上一首彻彻底底的分手歌。成人的世界里万事都难彻底,只有阿黛尔的分手歌一刀劈到骨。《Easy On Me》是舒缓版的《To Be Loved》,钢琴的浅滩上趟过歉意的歌声。“我当时只是个孩子/还未触到真正的世界。”不论性别、境遇,成年人以“当时不成熟”为错误埋单总显得推诿。但心底自问,真的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吗?这样唱的阿黛尔露出浅薄黏腻的一面,可她唱得那么认真投入,那么执意地停留在钢琴、风琴的老情歌世界里,好像这就是全世界,是否也是我们的向往。

阿黛尔什么都不需要,只要有跨越高山深海的情感,与之匹配的声音,她就能永居奥林匹斯山。她可以是朱迪·加兰特的同时代人,用黄金年代的乐队和编曲,乘着流金的弦乐起舞。也可以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乡村歌手,美国南方酒馆的布鲁斯手,永恒不变的教堂灵歌手。只要一颗充满渴望的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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