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大理 | 当年逃离北上广去洱海开客栈的年轻人,如今何去何从?
这是城君原创的第1193个城市故事
2018年12月20日,
寂静已久的洱海边突然传来了挖机的声音。
“突突突…突突突…”,
挖机所到之处,
房屋加速破碎,体无完肤。
这一天晚上,大理最早的海景客栈老板洪嘉明,在朋友圈发了一个拆除客栈的视频,写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那些逃离北上广,
辞职、卖房,甚至背债,
只为在洱海边开一间客栈,
享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人,
在一夜之间,理想幻灭,
不得不面对这样意外而苦涩的现实——
历经14个月的苦苦等待,
满心期待等不来餐馆、客栈的重新开业,
却只等来了一纸拆书。
2017年3月31日,大理市宣布启动“环湖截污工程”, 洱海“生态红线区”内的餐饮、客栈全部暂停营业。
2018年5月30日,大理公布“湖滨缓冲带生态修复与湿地建设工程”计划,洱海西部临湖 15 米内全拆,用于恢复湖滨带。
短短不到一个月,
1806家民宅及客栈被拆完。
一边是网上,那些来不及打卡的游客在问着:
“都2018年了,大理洱海边的客栈开了吗?”
一边是诗意栖居戛然终止的“新大理人”,
收拾家当,不知从去从何,徒留一句:
乌托邦,乌有的理想国。“大理乌托邦”,或许早已预示了它消亡的到来。
大理,几乎是年轻人最爱的打卡圣地。
人人都听说过“大理乌托邦”的称号,
却不是人人都见识过这个“大理想国”。
这方岁月静好的土壤,
滋养了太多放荡不羁的自由灵魂。
上个世纪80年代,
大理只有古城,和一个个闭塞的小渔村,
人们乘坐渡船,零零星星往来,
一走就是大半天,漫长枯燥。
这里曾是走出去的本地人,
不愿再回来的地方。
直到第一个外国背包客的到来,
直到古城里第一家咖啡店的开张,
苍山洱海、风花雪月,
这是大理的招牌,
更是大理为异乡人布下的迷魂阵。
紧随背包客的步伐,
外国诗人、画家、地下乐队纷沓而至,
在古城里打造了一个“嬉皮士王国”。
1999年,当地人将洋人聚集的护国路改名为洋人街。我们在首图藏了一个彩蛋,多金的你发现了吗?
很快,国内先行者们亦蠢蠢欲动,
一路向西来到大理。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古城里闲逛,
无需游览景区,无需导游带领,
只是住着,什么都不想,
全身心感受自由的气息。
对他们来说,
大理是金庸笔下与世隔绝的武侠,
是《还珠格格》里“一箫一剑走江湖”、
“家家户户都有水”的远方,
更是当下这片纯粹的乌托邦之地。
97版《天龙八部》,大理世子段誉。
很多人来了、走了,
又来了,又走了。
留下的,多是所谓的文青:
玩音乐的、写字的、画画的,
无一例外,都是爱喝酒的。
人民路138号,每天傍晚,乐队在大理四中门口表演。
海豚阿德书店搬迁前的位置。
每个日子都在重复着:
日上三竿才起身洗漱,
穿过石板街道,寻一家书店,
或穿过羊肠小道,寻一片湖边草,
安静地坐着,看书、画画,
傍晚回到古城熟悉的酒吧,
跟着乐队尽情演奏、摇摆。
没人对明天有计划,
没人用“城里人”的节奏划分自己的生活。
摄 / 冯可而
大理,并非一个非去不可的地方,
只是一旦来过,必定念念不忘。
在外人眼里,
大理是所谓的诗和远方,
这种逃避不切实际、不负责任。
但对于决心扎根大理的人,
大理不是桃花源,
而是自己选择的灵魂故里。
可惜好景不长,
如同国内其他景点的走红一样,
声名日盛的大理乌托邦,
逐渐淹没在蜂拥而至的人流中。
2013年,资本瞄准了洱海这片“宝藏”,
投资圈钱,餐饮、客栈遍地开花,
2016年大年初三,双廊被挤爆了,一房难求,本地人与游客数量达到3000:80000,无处下榻的游客跑到居民的堂屋里,央求给睡一晚上。
2016年底,大理持续暖冬,
洱海大面积蓝藻水华大爆发,
一持续就是5个月之久,
上层不得不采取行动:
停业整顿、全力拆除违章建筑。
洱海如此脆弱,
是人为所致,也是天生属性。
这片断层湖泊,湖岸狭长,
遗世独立,没有大江大河流通,
水源补充几乎全依赖降水。
源近流短,决定了水体自更新缓慢,
环境一旦超负荷运转,
洱海原本脆弱的生态就更加敏感。
无论对于世居此地的人,
还是新移民、游客,
洱海治理是自下而上全民性的共识,
只是落到每人头上的代价,各有各的沉重。
外来的资本,时机对了,发展上几年,
政策严格下来,抗议一下,拍拍屁股走人。
而世代生活在洱海边的居民,
默默承受着3年禁渔期的代价,
他们无处可逃,义无反顾地支持:
而对于早期就定居大理的文青而言,
“大理乌托邦”这五个字,
早在资本入驻前,就成了回忆。
后来那些逃亡大理开客栈的人们,
来不及全身而退,更是无路可退。
中国,还会有下一个大理吗?
下一个乌托邦,又在哪里?
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