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7日,因疫情防控需要而被迫延期一个月的高考终于举行。
早晨8:15分,游品来到位于九龙坡区前进路上的杨家坪中学。作为2020年高考的考点之一,杨家坡中学窄小的校门一早就被学生、家长以及维护秩序的城管与警员们占满。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父亲的叮嘱显得持重,似乎是害怕过度的关心会使考生产生紧张情绪,母亲们则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穿着旗袍,抱着向日葵,寓意“旗开得胜、一举夺魁”。
随着时代的不断变化,高考已经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或者说,在大学扩招,本科率提升至45%的当下,考取大学,已经没有了从前那种立竿见影地改变人生的效果。
但作为为全国人民所共享的经验,每一年的高考仍要令我们感到热血沸腾。
在9点之前,所有学生都已进入了考场,留下家长围在校门口踱来踱去、絮絮地交谈——什么填报志愿一定要以孩子的兴趣为主啊,什么我们做家长越是箍得紧,孩子的反叛心理就越重云云。
风间或地吹过来,有人说忽然如释重负地说:“终于完了,今年虽然推迟了一个月,但比去年凉快多了,这个考完我们就都解放了。”
高考完之后就解放了?作为一个经历过高考的人,我非常不同意这句话。在这样全民应援高考并讴歌青春的时刻,这必然会被认为是一种不够和谐的声音。但毕竟它存在于我心底,所以就算是给围绕着高考的讨论增添一个声部,我也想将它说出来。
关于高考这个话题,占据主流媒体声部的,从来都是“金榜题名的精英话语”——但这必然不是全部。
这是一个简单的算数问题——在中国,985与211学院只占高等学府总数的7%,也只有这些名牌加身的学子的求学经历能被定义为成功,其实有更多不甚成功的经历,都被这层金榜题名的光环所遮蔽了。
我的高考经历也是不甚成功的。
虽然过了本一线,并成功被外省某大学第一批次的专业所录取,但就我个人而言,在大学求学的经历,可以说是充满了失望和幻灭的。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言论环境早已不复存在,教员在课堂上照本宣科的情形也时有出现,校园组织能给个人所带来的成长也是极其有限。
毕竟如今的大学早已不是知识的象牙塔,讲师们也因为考核、职称、就业率以及考研率等指标被紧锁在世俗的名利场中。
有时候甚至会想,在本科阶段来大学里听课,绝对是一件不合算的决定——毕竟网上什么样的课程、什么样的老师都有,他们更幽默风趣,也更专业严谨,最重要的,听他们讲课,还能2倍速快进。
大家说高考是十年磨一剑,我个人很同意这种说法——虽然我的才智没有炫目到足以磨出屠龙的锋芒,但它也绝不是一个换取虚无缥缈的文凭的道具。
但很遗憾的是,如今大部分大学的本科教育质量之差,除了“实实在在"的文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回答“到底为什么要上大学”的疑问。
大学为其学生所提供的生活与学习环境,是绝对没有办法超度青春时代那种无意义的重复性劳动所带来的痛苦的。
大学入试的经历,绝对不是只充斥着幸福与惊喜的。对于一些人来说,它还是一种创伤性的经验,严肃的失败必然会否定掉一部分的自己。即便你自宽:“这只是一场考试,它不能全面的说明我们是谁”,也是无济于事的。
那些失去的东西,是需要在漫长的人生中以意志重新寻回的。
当然,我讲述的一切都无法否定高考作为阶级流动的重要通道的作用,它曾经是,现在仍然,未来也将继续是许多学子改变命运的契机。
不过在茫茫人生里,高考也只是个开始,在此之后我们仍要痛苦、仍要挣扎,仍要迷惘,仍然要面对自己是谁,要去哪儿的问题。
在这里我就不祝各位考生金榜题名了——毕竟有人金榜题名,就必然有人失意落榜。上午11:30分,重庆飘着小雨,考生陆陆续续地离开考场,有的一脸凛然,有的一脸忧郁。
在刚刚结束的语文考试里,有的人铸成了自己一点点的成功,有的人造成了自己一点点失败。
说这些全无所谓肯定是假的。不过无论结果如何,都欢迎你进入复杂多样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