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华府做公关——在国会为美国劳苦大众奔走呼号

“我在美国的神奇工作”连载系列——我们特别邀请一些在美国拥有有趣工作的朋友分享他们的所见所闻。

今天的特邀嘉宾是洛可可。她曾在华盛顿一家名为Americans for Financial Reform的非营利机构做公共关系,帮助美国大众影响国会的政策。今天由她为大家讲讲华府公关和游说的那些事。

本期作者:洛可可

生于上海,国内著名理工大学毕业的文科生;喜欢政治观察,热爱聊人文人性;过了十年美国外交圈生活,现工作于华盛顿,心系祖国。致力于剥开皮毛,带你看一个更深层的美国社会。

作为一个信奉live life to the fullest的人,我哪怕找工作也想着能多积累一点儿有趣的经历,认识一些形形色色的人。

生活在美东华盛顿这个人口不足六百万的城市,走进K街上任何一家酒吧餐馆,都有可能跟某个美国政治人物成为邻桌。所以要是能进入神秘的政治官僚机构,观察美国政策是如何听取民意、各方势力如何在这里角逐以影响政策的倾向,这样的机会我是不会放过的。

各类政治和游说机构云集的华府K街

01

我在华府做公关

2018年初,我就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一家叫做Americans for Financial Reform的非盈利机构需要招一个Communications Assistant公关助理,正是我研究生念的方向,便向对方发出了一封发自肺腑的求职信。

其中有一段我是这么写的:As an immigrant came from a culture that values financial stability and obsesses with individual savings, I witnessed the mortgage crisis in 2008 and concern about Americans' consumption habits especially that of the low incomers lured by a loan and debt focused consuming system.

当时,我自以为这个机构的主要职能是帮助美国消费者更好得学会开源节流、理财当家,改变他们大剌剌“今天花明天的钱”的消费习惯,所以我在求职信里强调自己来自崇尚节俭的中国,为美国老百姓深陷信用卡债深感担忧。

美国百姓很多都背着沉重的卡债

不过,等到我正式入职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家机构的使命和目标。

AFR是一家专门代表低收入、少数族群去向华盛顿政策制定者发声的机构,它声援美国贫困、受教育程度低的人群,坚定地站在华尔街金融大鳄及美国各大财团的对立面,呼吁出台更强硬的政策来规范金融市场,限制金融寡头的权力,防止其进一步用不道德的手段剥削普通底层民众的血汗钱。

从服务的目标人群,到树立的“敌人”,再到执行细节,这家位于美东的机构都让我想起了自己从小在历史课本上读到的文字——为无产阶级、劳苦大众服务,坚决打倒大资本家

AFR在川普大厦前抗议拥有34亿美元身价的DC商业巨头Rubenstain

与我一起工作的十几个同事们,尽管肤色种族各异,却因为抱有同样的使命感聚到一起,时时刻刻在美国国会为美国广大劳动人民群众奔走呼号谋福利。

AFR是坚定的沃伦路线支持者

02

赵小兰的女儿——与父亲”划清界限”

我的项目经理Porter大概四十左右,文文静静的,挺谦逊,也没有一般白人女生的咋咋呼呼和粗劲儿,她来这里前已经有多年的相关经验,所以在这里她负责一个叫做“挑战华尔街”的项目。

我的项目经理Porter McConnell

一次午饭闲聊,其他同事八卦地告诉我(美国职场八卦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Porter的姓是麦康奈尔,是美国共和党大佬米奇·麦康奈尔的女儿。我想想这个名字听着好耳熟,网上一查,发现是我们中国人熟悉的赵小兰女士的老公,一对美国当今政坛最有权势的政治伉俪。

而Porter, 是他父亲麦康奈尔与前一位妻子的女儿,所以算作是赵小兰的继女。

米奇·麦康奈尔作为参议院多数党党魁在美国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就是流水的总统,铁打的麦康奈尔

在他漫长的政治职业生涯里,一共迎来送往了六届总统。作为一个忠诚的共和党党员,他的最高目标就是让共和党牢牢把持美国的最高权力机构和司法系统,以实现各项共和党主张。

然而他的每一项主张,都让他的前妻和女儿们深恶痛绝。在我们单位每周一例行的全员会议上,只要有同事提到麦康奈尔又提出了什么新的有利于华尔街和利益集团的提议,整个会议室的人都会轮流抨击,Porter作为他的亲生女儿,每次都不甘人后,主动攻击她父亲的政见,毫不留情

AFR经常在社交媒体上攻击麦康奈尔

有意思的是,这个时候他父亲的新闻就在会议室的电视里滚动播出着。在中国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爸是李刚”,即使有低调的二代们不想沾父辈的光,也起码不会给功成名就的祖辈丢脸。

像Porter这样,不但不继承父亲的政治衣钵,还直接供职于一家对立机构,天天在推特、脸书等社交媒体上跟父亲唱反调敢把父亲拉下马的,也是一种美国特色吧。

03

在国会大厦挨家挨户敲门塞传单

我在AFR的一大日常就是去国会议员办公室发传单,向国会议员和助理们“游说”。

与参议员的合影

美国的国会议员办公楼一座座散落在国会山上,外面看庄严神秘,其实却非常得“开放”。只要不携带违禁的武器或危险物品,就可以通过安检进入大厦。

众议员三栋办公楼之一的Longworth House Office Building

每个国会议员都有一个自己的办公室。敲门便可直接推门而入,前台助理小姐姐或者小哥哥笑靥如花,热情洋溢得问好,看到我递来的传单立马欣然接受,保证会转交给议员。

推开议员办公室的门

有次我带去的传单议题是汽车贷款对女性及少数族裔的价格歧视,其中罗列了汽车销售公司和贷款公司如何见人驶舵,随意浮动贷款利率的各项数据。据调查,在美国女性或者有色人种的汽车贷款者常常获得比其他贷款者高的利率,而背后是汽车销售商对女性“不懂车子”的性别歧视。

马里兰州议员Anthony Brown的助理小姐姐看了传单深有感触,与我热烈得攀谈起来,最后竟然巧遇了午休出来吃饭的议员本人,传单直接递到了议员手里。Brown议员还向我保证会跟进相关事宜,让我们深感有时最接地气的办法就是最有效的办法。

04

我离民主党大佬只有一步之遥

在华盛顿,与我们机构类似的组织有大大小小不下百个,春天国会的民主党议员会邀请这些组织来进行宣传活动。

那天我们到达国会大厦前的草坪上,除了视线内零星的几个安保人员,没有任何安检和保护措施,就看见民主党大佬佩洛西和将参加2020年总统大选的参议员伯尼·桑德斯在几个助理的陪同下走过来。

佩洛西就站定在我面前不到一米的距离,背对着我们,朝着她面前围起的数十个人开始发表演讲。

华盛顿三月的春风堪比剪刀,周围的群众们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然而高龄78的南希奶奶,一身的顺色灰套装,剪裁精致贴身,脖子里搭一条灰色羊绒围巾,脚登灰色细高跟尖头鞋,那跟绝对不止5厘米,因为在草坪上,细细的跟嵌进了泥土里。

我站在她身后搭起的简易木质站台上,手里举着宣传牌,越过她的肩头看见她涂了深棕色的指甲油。她的背影笔挺,随着说话的阴阳顿挫而生动得摆动,我想她应该从来不会时时提醒自己是个78岁的老人,该注意保暖也该收起高跟鞋了。

她一定是满脑子的工作、会议,与媒体打交道、与国会里的各类人斗智斗勇,乐此不疲。

佩洛西是国会里最时尚的人物之一

再看看站在旁边等着发表演讲的76岁的桑德斯,想想71岁的川普,我突然觉得美国政坛都是老人的天下也未必是坏事儿。

因为首先他们都是些物理年龄七老八十,心理生理甚至大脑年龄却处于壮年的人,不用担心他们思想守旧脑瓜不好使,相反桑德斯的政治主张最受美国15到30岁的年轻选民的欢迎;其次他们的存在向世界展示了一种新的可能性,就是人的老年状态不一定就必然是退居二线、含饴弄孙的,世上本没有“到了什么年龄该做什么事儿”的规定。

前浪”们老了能力还在,精神还在,停不下来就不用停下来,发挥的也不是余热,而是持续燃烧的光芒。没有“给年轻人让位子”的负担,位子自己来创造,有本事的“后浪”们可以来抢。

而这些对于普通人尤其是尚未老的普通人的意义是,只要你积极终身学习、与时俱进,好好保护心中的小火苗儿,那么变老就不一定是一个走向衰亡的过程,它也可以是有创造性的,发展出更多的模式;人可以在五十、甚至六十之后再成长,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遇见了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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