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永生”可以实现吗?

数字的“我”还是我吗?

图片来源@全景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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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脑极体

“你可以选择一死了之,也可以选择我们永远在一起?”

假如你突然遭遇车祸,就在命悬一线之际,不离不弃的多金女友为你定制了一套“豪华天堂版”的数字永生套餐,你会按下那个“Accept”按键吗?

(美剧《上载新生》中的灵魂发问)

(美剧《上载新生》中的灵魂发问)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肯定会点接受。除了数字永生这个终极诱惑之外,虚拟世界的“完美”状态也会让人钦羡不已。

最近忙里偷闲看了《上载新生》(upload)这部科幻轻喜剧。在背景设定为2033年的未来世界里,有着和今天一脉相承的科技身影,比如满大街的无人驾驶汽车,可以独自行驶的共享单车,完全机器化的无人超市、可以制作牛排、奶昔的3D打印设备。当然,最关键的突破技术就是这个可以将人的意识完整上传到虚拟世界的“数字永生”。

当然不要被表象欺骗。这个距今不远的现实世界里,消费主义的逻辑仍然大行其道,贫富差距在虚拟世界里也体现的淋漓尽致。男主很快就意识到这个虚拟世界并非“天堂”,而是一个完全被设定好的“数字囚笼”,而且还是一个非常“氪金”的网络游戏,只有不断花钱才能享受额外的服务。一旦失去现实世界女友的“流量”供养,就只配住地下室,一个月只能领取2G的流量,多说几句话就有可能消耗殆尽。

明白“生活真相”的我们,一定会对这个“嫌贫爱富”的永生世界报以会心一笑。生前为赚钱操劳,“死后”还要为“流量”操心,这种“数字永生”可真是现实世界的延续。

不过,先不要着急被这部剧带跑。在批评“数字永生”的残酷现实之前,我们需要先来看看,我们距离“数字永生”还有多远?我们到底有没有可能等到“数字永生”到来的那一天。

数字化生存:从幻想到可能

“永生”话题,应该是人类真正成为“人”之后最关心的话题之一了。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人们相信“死后万事休”这一观念的时间其实极为短暂,也就是近代科学兴起之后,少数人类的一种“科学信念”的偏好而已。

即使是你相信了自然科学的说法,将“自我”、“记忆”、 “信仰”等意识内容还原为大脑神经元的放电活动,恐怕在内心深处,也不太愿意接受“我死之后,我将不在”的这一残酷设定。所以,哲学家们会说出,相信“灵魂不朽”的人是幸福的,而相信“没有灵魂”的人是勇敢的。

现在,我们这些勇敢的人也有了不必借助神力或者宗教的奇迹而去追求“永生”的可能,而且方法还有不少。

(雷·库兹韦尔)

(雷·库兹韦尔)

关注人工智能的读者一定知道库兹韦尔这个未来主义的大神级人物。老先生真诚地写了一本《奇点临近》,预言2045年,人类将获得永生。据称,库兹韦尔从2004年起,每天都在服用大量的抗衰老补充剂,以求能够活到奇点来临的那一天,实现自己的永生。

而这正是库兹韦尔通向永生的第一种办法,通过对抗衰落的医疗技术来获得暂时的“永生”。不过,即使现代生物医学和基因技术已经取得突破,可以将人类的寿命提高到百岁左右,但估计仍然难以避免肉体衰老,走向死亡的命运。

第二种办法,就是通过纳米材料、人造器官等新技术来改造人体,将人类尽可能改造成为可以不断升级的赛博格人类。当然,这一方案的最终麻烦就是如何替换掉我们头盖骨下那个黏糊糊但又精细无比的人类大脑。

最终极的办法,就是最终将我们人类的记忆、思想、感受等一切意识的内容从大脑转移到数字神经网络当中,以此来获得数字化生存——数字永生。

说起来容易,想要实现则无比艰难。想要实现数字永生,就必须突破以下这些问题:大脑产生意识的原理到底是怎样的?如何将神经元当中的电信号转化为数字信号?更为重要的是如何确保我们大脑中的这个整体的“自我意识”,可以在数字网络中“涌现”出来?

“蓝脑计划”与“数字人类”:数字永生的中途搁浅

对于大脑是如何产生意识的问题,科学家们没有停留在理论假设和猜想上面。其中,就有人提出一种非常激进的方法,通过超级计算机的模拟来重建一个“人造数字大脑”。

2005年,瑞士洛桑理工学院的科学家亨利·马卡兰发起了一个名为“蓝脑计划”的项目,试图逆向制造出哺乳动物的大脑,包括人类的大脑。2009年,项目似乎出现了一些突破进展,“蓝脑计划”已经完成了人脑新皮层部分的神经元计算工作,并已绘制出一份3D神经元活动模拟图。2013年,欧盟联合多国政府以及科研机构支持这一实验,并资助了13亿欧元,还将蓝脑计划更名为“人类脑计划”(HBP)。

(超级计算机重新构建的大脑切片图)

(超级计算机重新构建的大脑切片图)

而如今,在耗费了10年时间,花掉10多亿欧元之后,马卡兰及其模拟人脑的项目早已悄无声息地终止了。最后的成果止步于2018年对于小鼠大脑细胞的数字3D图谱的模拟上面,不过此后再无下文。

在众多批评这一项目的神经科学家看来,马卡兰的尝试不过是一个工作量巨大的数据堆砌,并不能揭示出大脑是如何工作的。即使是门外汉,我们也可以看出,面对如此庞大复杂的神经网络组织,即使拿到一个完整的数字副本,我们依然难以发现意识内容是如何在网络中产生和运行的。

如果无法从复制人脑的神经网络来获得人的意识,那是否可以另辟蹊径,从人类已经产生并记录下来的意识产物(影像、语音、文字)来反向建立一个“数字人类”,是否也可以实现所谓的“数字永生”呢?

(安德鲁·卡普兰)

(安德鲁·卡普兰)

去年,78岁的美国作家安德鲁·卡普兰同意了一个名叫AndyBot计划,该计划就是将他生前的所有资料,包括个人身份信息、个性、图像、文字信息通通存入云端,通过这些信息塑造一个全新的永生数字人类。用媒体的话来说,卡普兰将成为首个“数字人类”,在云上永生。

这一理念很早就由一位叫玛蒂娜·罗斯布拉特的未来学家提出,她倡导一种叫做“网络永生”的理念,希望通过一个人在网络中留下的数据,进行“逆向工程”操作,来创造出这个人的数字分身。

这里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就是,你如何确定这个通过“网络上传”而生成的个体就会是原本的那个人?尽管说,通过人工智能的学习,可以使得网络中的这个数字分身在音容相貌,甚至说话方式、语气和行为上都可以还原,甚至在对话上都很难发现破绽,但你如何来让这个数字人类不只是活在“过去”,而是可以活着创造当下呢?

也就是说,成为“数字人类”的卡普兰,大概率也只是一个能够保留其原有样貌和记忆的数字分身。他可以为活着的亲人“讲述”过去的故事,但是他再也无法创造真正“自我”的生活。

你看,现在我们要么陷入还原论的陷阱,要么就遁入“数字分身”的“伪永生”的窠臼。难道“数字永生”真的难见天日了?

迎难而上or降低难度:数字永生的两极出路

想要实现“数字永生”,以目前我们可以想象到的,其实仍然难以摆脱上面两种思维方式。第一种方式需要科学家们迎难而上,将还原论进行到底,但是其实现方式和工程进展绝不能再延续“蓝脑计划”那种“一口气吃成胖子”的激进方式。而第二种方式,则需要对“自我”的定义做下调整,也就是将人类和未来出现的通用智能的数字人类的界限打破,给与后者同等的人格,这一做法是有些降低难度的。

2010年,韩裔美国人,脑神经和计算机科学家承现峻在TED中做了题为“我和我的连接组”的演讲,将“连接组”这个概念带给了大众。连接组,顾名思义,是受到人类基因组计划的启发,主要研究对象是大脑中神经元之间的相互连接。通过对神经元之间的连接的研究,来指导精神类药物的研发以及对人类意识现象的解释。

通过连接组计划,可以细化人类对于大脑功能分区的认识,也可以在某些特定神经元的活动与实验对象的记忆联系起来。未来,可以通过复刻这一区域神经元的连接的三维图形,来复原出相应的记忆片段。

当然,面对人类近千亿的神经元和百万亿的神经元连接,这一工程需要巨大的工作量和海量的重复性验证,才有可能接近对人类记忆的还原。而复刻记忆仅仅是还原人类意识的第一步,此后还要复现人类特有的意图、感受和那个难以捉摸的“自我”。在通往完整复制人类大脑的“数字大脑”的道路上,人类仍然需要硬刚,只不过时间可能要以百年来计算。

第二种思路,就是不再争论AI对于网络“数字分身”是否能完全还原物理世界的人类个体。套用马克思的话来说,“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也就是,不再把“数字永生”问题看作“我是不是我”的哲学问题,而是当成一个“实践”问题,让AI在于现实人类的不断仿真中不断提高,以致于这个人身边的人以及他自己(只要他还活着)都无法分辨这个数字分身到底是不是“他本人”。

当我们把图灵测试推向极致,我们只要“骗”过了自己和所有人,就必须接受这个存在于数字世界的“真实自我”了。

不过,这些问题仍然建立在一个假设之上,就是通过AI仿真建立的“数字分身”,会出现和你一样的“独立意志”和“自我意识”。而这个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初,“我是谁?”

如果这个问题无法解决,那么“数字永生”仍然只是一个“半完成”的过渡状态。在这条路上,我们还能看到那个创办Neuralink的科技狂人马斯克。

今年5月,马斯克在参加一档播客节目《乔·罗根秀》时对外宣称:侵入式脑机接口可能将在一年内在人类大脑中完成植入。这成为他想要未来实现“人机交互”,最终挑战“人类数字化永生”,而迈出的重要一步。

无论“数字永生”最终能否实现,但是在探索“数字大脑”和“意识上传”的这两条路上,一定会诞生许多意想不到的副产品,至少可能发现我们大脑的更多秘密,也为治愈一系列精神类疾病带来希望。这也许才是马斯克能够在探索这些终极问题时候顺便还能赚钱的诀窍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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