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要：

1. 瓦格纳体制是极其特殊的“军事民主”体制，看似一个整体，实则处于“散装”状态。普里戈任能带去白俄罗斯的是不到4000人的嫡系部队，大多数“瓦格纳”士兵会留在国内。

2. 叛乱事件后，留在俄罗斯的“瓦格纳”可能会在未来被整合到俄军中，打散到各条战线以填补步兵短板；跟随普里戈任前往白俄罗斯的“瓦格纳”尽管人数不多，却完整保留了“瓦格纳”的名头和建制，依然可接受有意愿的国内瓦格纳士兵和俄罗斯国民加入。

3. 短期看“瓦格纳”分裂，让前线俄军丧失了手中最具攻击力、主动性的部队；长期看，具有浓郁苏军作风的“瓦格纳”士兵，分散到各部可能会提高俄军的整体战斗力。

文｜凤凰网军事特约作者 大伊万

2023年6月26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向全国发表电视讲话。讲话中，普京宣布赦免“瓦格纳”的叛乱罪行。“瓦格纳”士兵可自行选择回家、跟随普里戈任前往白俄罗斯、或与俄罗斯国防部签署志愿兵合同。

同日，有人目睹“瓦格纳”集团领导人普里戈任出现在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的“绿城酒店”，同时白俄罗斯方面也宣布，正在国内为“瓦格纳”雇佣兵建造可容纳数千人的新营地。至此，堪称一场闹剧的“瓦格纳”叛乱事件，在卢卡申科戏剧性地介入、调停成功之后偃旗息鼓，避免了俄罗斯陷入内乱的命运。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出走白俄罗斯的“瓦格纳”如何自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叛乱事件后的瓦格纳 谁走谁留？

作为俄罗斯最大的雇佣兵或者说私人武装力量集团，“瓦格纳”在兵力架构上采用的是非常特殊的“突击队”体制，每个突击队由一部分经验丰富的“瓦格纳”老兵担任核心力量。2022年夏季“瓦格纳”开始从俄罗斯监狱招募刑事犯加入雇佣军，给予6个月短期合同后，这部分刑事罪犯被分派到了各突击队，成为突击队兵力的有力补充。

突击队除了作为核心力量的轻步兵，一般每个突击队还会得到1个坦克连、1个炮兵连和1个火力连的配属。此外，在战时还可以得到上级的炮兵加强，各连的重型装备参差不齐，装备相对较好的坦克连可以装备先进的T-90M “突破”主战坦克，装备较差的坦克连只有T-72AV坦克可用。在炮兵和其它技术装备方面，情况也是一样。

瓦格纳集团标志，从上逆时针依次为：瓦格纳私人武装公司、鲜血、荣誉、公正、祖国、勇气

每个“瓦格纳”突击队的人数不等，但是其总兵力大约介于加强营到团级之间，也就是1000到1500人左右。“瓦格纳”有多少突击队也是众说纷纭，说法从16个到25个不等，具体哪些指挥官在指挥这些突击队，同样是个谜。

在巴赫穆特战役和波帕斯纳亚战役中，出现的“瓦格纳”单位包括由著名的俄罗斯英雄亚历山大·库兹涅佐夫（代号：拉蒂博尔）率领的第一突击队，也正是第一突击队完成了最终夺取巴赫穆特的任务；还有代号为“莲花”（Lotus）的“瓦格纳”指挥官率领的第三瓦格纳突击队，该突击队完成了夺取苏勒达尔的任务；代号“博加托夫”的第五瓦格纳突击队指挥官，去年就率该突击队活跃在别尔哥罗德地区承担边境防卫和民兵训练任务。其他瓦格纳指挥官姓名均不清楚。

从左到右依次为：第一突击队指挥官“拉蒂博尔”、第三突击队指挥官“莲花”、第五突击队指挥官“博加托夫”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普里戈任名义上是“瓦格纳”集团总裁，但其对于麾下的“瓦格纳”突击队的控制似乎很成问题。“瓦格纳”在指挥链条上，采用的是西方军队比较少见的“军事民主”体制，各突击队指挥官地位平等，商讨作战计划时，采用协商模式进行。但是，一旦确定作战计划，所有突击队指挥官必须无条件服从最高指挥官，这使得看起来像是一个战役集群的“瓦格纳”，其内部结构实际上处于“散装”状态。普里戈任要叛乱，在无法说服所有“瓦格纳”突击队指挥官的情况下，实际上能调动的只有和自己关系紧密的突击队指挥官。

"瓦格纳"装备的T-80BV主战坦克

从普里戈任实际前往莫斯科的兵力看，进入南部军区驻地罗斯托夫的力量也就几辆坦克、几台装甲车，连坦克连的兵力都不够。这意味着进入罗斯托夫的兵力可能只有不到一个突击队的力量，而从沃罗涅日北上莫斯科的兵力稍微多一些，有预估300—400台各型车辆，和2000—3000名“瓦格纳”士兵计划进入莫斯科。

这意味着普里戈任虽然号称有“25000名瓦格纳战士要进莫斯科讨说法”，但实际上跟他叛乱的兵力，也就3到4个突击队，大约3000余人。我们再从瓦格纳进入白俄罗斯境内的车队规模看，有前方观察人士指出依然是300到400台各型车辆，意味着，普里戈任最终带到白俄罗斯的兵力，就是大约不到4000人的嫡系，其余的超过20000名“瓦格纳”士兵均留在国内，至于这里边有多少人要和俄罗斯国防部签署协议、有多少人被遣散回家，那就不清楚了。

分化后的瓦格纳如何自处？

在“瓦格纳”叛乱后，无论是跟着普里戈任到白俄罗斯的“瓦格纳”，还是留在俄国内的“瓦格纳”，明显都要面临着新的定位和运用问题。留在国内的“瓦格纳”自不必说，俄罗斯国防部之所以从六月初就张罗着要给所有的“志愿兵”和私人武装力量签署相应的合同，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打算削弱瓦格纳的势力。而“瓦格纳”叛乱事件之后，俄国内出现的反思声浪也纷纷提出，要对这些私人军事公司在国内的行动加以规制。

此外，俄罗斯国防部近期还专门出了一个配套政策，规定“瓦格纳”这种雇佣兵企业，不允许再到俄罗斯监狱招募重刑犯，相关权力被全部收归俄罗斯国防部。

2023年5月，瓦格纳占领巴赫穆特西城区，在T-34坦克纪念碑前留影，左三为普里戈任

这套组合拳打下来，意味着未来俄罗斯国内的“瓦格纳”即便还能存在，也不可能按照目前的模式，作为一支独立的战役战术力量行动，更不可能像去年六月份一样，普里戈任坐着飞机到处飞，大大咧咧地敲开监狱大门，带着一帮重刑犯就走。

留在俄国内的“瓦格纳”突击队，和俄罗斯国防部签署相应的志愿兵合同，像其余20多支志愿兵分队一样，接受俄罗斯国防部的统一领导和俄军总参谋部的统一作战指挥，是它的必然之路。同时，考虑到“瓦格纳”有这么恶劣的叛乱前科，未来“瓦格纳”究竟是会沿用目前的建制、集中起来使用，还是打散到各条战线、作为俄军一个普通的加强团或者营战斗队使用，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排除将所有的“瓦格纳”突击队按照连排甚至战斗小组拆解，然后“消化吸收”到俄军中，既能弥补俄军目前较为缺乏精锐战斗步兵的短板，又可以避免“瓦格纳”扎堆在未来再次搞出不可控的事件，可谓是两全其美的选择。

普里戈任似乎预料到了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叛乱平息后他仰天长叹，“七月一日之后‘瓦格纳’就不存在了”。

“瓦格纳”集团领导人普里戈任

当然，说“瓦格纳”完全不存在，也不够客观，起码普里戈任带到白俄罗斯的那几个“瓦格纳”突击队还保持了建制的完整性。而卢卡申科为了迎接普里戈任，不仅给这位“三星厨子”找了活干，让他带着“瓦格纳”帮忙训练白俄部队，还在白俄罗斯两个地点给“瓦格纳”修了新军营。

据说一期工程就可以容纳超过8000名士兵，后续工程据称可容纳数万人。同时卢卡申科还特地声明，说不会阻拦白俄罗斯公民加入“瓦格纳”，加上俄罗斯和白俄罗斯之间的关系，俄罗斯国内如果有人想到白俄罗斯去参加“瓦格纳”，比上街买个菜还要轻松。

这意味着，如果留在俄国内的“瓦格纳”士兵不想和俄罗斯国防部签署服役合同，完全可以越境参加白俄罗斯的“瓦格纳”，其他俄罗斯人如果想，也可越境参加“瓦格纳”。从这个角度看，普京面对闹出大乱子的普里戈任，还是念及旧情，并没有赶尽杀绝，给了普里戈任一条不错的出路，让他可以继续指挥“瓦格纳”，只不过是在白俄罗斯的土地上。

疑似白俄罗斯为“瓦格纳”士兵修建的营地

可以预见未来的“瓦格纳”，基本是“一个大西瓜，一刀切两半”的状态，留在国内的“瓦格纳”人数比较多，大概率被俄军控制使用、逐步分流、消化吸收，而跟着普里戈任出走白俄罗斯的3000到4000名“瓦格纳”，人数虽然不多，却完整保留了“瓦格纳”的名头和建制，可谓“瓦格纳”的正统传人。

瓦格纳分裂后 对俄军前线战斗有何影响？

毫无疑问，随着俄罗斯国内的“瓦格纳”集群烟消云散，对俄军来讲，短期可能是一个坏消息。短期来看，“瓦格纳”作为俄军手中最具攻击力、作战最具主动性的部队，无法再作为一个较为完整的战役集群出现在战场上，自然意味着俄军丧失了利用这个战役集群、自由选择进攻方向的能力，甚至对乌军的震慑效果也相应下降。

就在“瓦格纳”叛乱前，普里戈任已经雄心勃勃地宣布，“瓦格纳”集群准备在八月重返战场，预计的用兵方向是巴赫穆特西部的顿涅茨克分水岭、巴赫穆特东北的塞弗尔斯克，如果“瓦格纳”能够按照预定计划实施这一战役，那么到今年年底，俄军大概率会彻底肃清斯拉维扬斯克城市弧线以东的乌军部队，形成坚固的防线和攻击出发地，为冬季启动斯拉维扬斯克战役创造有利条件。

顿涅茨克、巴赫穆特和塞弗尔斯克的位置关系

而现在“瓦格纳”一分为二，原本计划中攻取塞弗尔斯克的战役显然已经无法完成，而以目前各条战线上俄军机动兵团的实力，尤其是大部分俄军部队的主动进攻能力、承受伤亡的能力等，想要接替“瓦格纳”完成这一任务，可能性非常小。

实际上，乌军在看到“瓦格纳”叛乱之后，目前已经在阿特木斯克周边施加压力。在6月28日左右的战斗中，乌军第3亚速突击旅又击败了俄军第57摩步旅和卢甘斯克第4旅，差点夺取了顿涅茨运河东部的要点库尔久米夫卡村。

俄军面对乌军的步兵突击，由于忌惮伤亡步步后撤，完全没有了“瓦格纳”实施防御时不动如山、反复争夺的强悍战力。如果阿特木斯克周边的俄军正规军再继续这样混乱作战，未来阿特木斯克有概率会成为乌克兰大反攻中最令人意外的战线，完全可能复刻去年巴拉克列亚的旧事，“瓦格纳”花了半年多夺下来的城市，说不定会再被乌军夺回去。

今年5月“瓦格纳”宣布完全控制巴赫穆特，手持俄罗斯国旗的为普里戈任

但从长远角度看，俄军如果能够将“瓦格纳”打散使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从战术上，俄军现在最缺乏的就是训练有素的轻步兵，轻步兵的缺乏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俄军攻坚能力，而这两万余名“瓦格纳”战士，绝大多数都是轻步兵，这部分人完全可以解俄军缺乏轻步兵的燃眉之急，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俄军部队的野战攻坚能力。

更重要的是，相比目前战术越来越“美式化”的俄军，“瓦格纳”士兵还保留着苏军步兵吃苦耐劳、作战勇敢、积极主动的特性，这些优良战术作风是俄军相当缺乏的，也是制约目前俄军战力继续提高的一个重要因素。

如果分散到俄军各部队的“瓦格纳”士兵能将这些优良的步兵作风带到俄军部队中，长远看可能会从整体上提高俄军战斗力。当然，这前提是这些“瓦格纳”士兵能够活到那个时候、不会被俄军当做一次性步兵用完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