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1. 本文主角“北方的孤独女王”

1942年3月6日下午，在挪威港口城市特隆赫姆港外不远处的海面上，英国潜艇“海狼”号悄悄升起了潜望镜。透过潜望镜，艇长雷克斯上尉观察着海面上的动静，看看附近是否有德军的飞机或者舰船出没。随着潜望镜转动一圈，似乎一切正常。然而就在雷克斯准备降下潜望镜，令潜艇重回海底之际，他鬼使神差地决定再扫视一次海面。于是，透过潜望镜，眼帘中出现了一艘大船。虽然距离较远，难以辨识，但是很明显，那至少是一艘重型巡洋舰，甚至可能是一艘战列舰。

目标正在向北行驶。所以以“海狼”号当前的位置，实在无法抵近，发动攻击。雷克斯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向总部发报。但是此举也可能会暴露自己。所以权衡之下，雷克斯压抑住激动的心情，下令潜艇重回水下。要再过几个小时，当天黑之后，“海狼”号才会再次浮出水面，发送电报。虽然雷克斯发送的电报中并没有明确这艘大船的身份，但是伦敦海军部结合了其它的消息来源，最终确认：“提尔皮茨”号战列舰已经出海。

图2. 1941年5月，希特勒视察了新锐的“提尔皮茨”号

作为“俾斯麦”号的姊妹舰，“提尔皮茨”号于1940年末建成服役。尽管舰长曾反复向柏林的海军司令部申诉：“自己的军舰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是总部还是以该舰训练不足为由，否决了“让两艘战列舰结伴出海”的提议。于是最终，“俾斯麦”号带着火力和续航力都显不足的重型巡洋舰“欧根亲王”号踏上了征途，然后一去不返。

接下来，随着“巴巴罗萨”行动的展开，德国水面舰队的活动重心，暂时转向波罗的海。“提尔皮茨”号当仁不让地成为德国水面舰队的旗舰。主要是为了震慑苏联波罗的海舰队，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到1941年底，苏联波罗的海舰队已经完全龟缩到列宁格勒城下，投入了城防作战。波罗的海的制海权已经完全落入德国手中。但是与此同时，英美正在大量向苏联输血，维持其战斗力。其中，沿着北大西洋-冰岛-摩尔曼斯克航线，就成为英美物资通往苏联的重要通道之一。

图3. 英美援助苏联的海上动脉分布图

希特勒尤其愿意相信，随着“开辟第二战场”的呼声日益高涨，英美盟军重返欧陆的首选地点就是挪威。毕竟，此举不仅可以达成重返欧陆的目的，而且还能保障英美船队通往摩尔曼斯克的航道安全。可谓一举两得。正因为如此，一夜之间，挪威这个偏僻的北欧小国，成为希特勒心目中的“命运之地”。而在陆军和空军主力陷于东线泥沼之时，保卫挪威的重任就落到了海军头上。后者同样肩负着双重使命：保卫挪威海岸和切断盟军通往摩尔曼斯克的航运。正是在此背景下，此前一直龟缩在波罗的海的“提尔皮茨”号，终于在1942年初抵达挪威。

最初的七周里，“提尔皮茨”号只是隐藏自身的行踪，同时不断与前来袭扰的英国侦察机做斗争。防空警报几乎成为家常便饭。但是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烦恼。直至3月5日傍晚，舰上通讯室内的电传打字机开始嗡嗡作响。德国海军北方指挥部向该舰传达了最新情报：“空军侦察机发现，一支由15艘商船组成的英国商船队，正位于扬马延岛以南。航速6节。航向东北。”这表明这支船队的目的地，就是摩尔曼斯克。这份电报被立即送达舰长卡尔.托普上校和住在舰上的奥托.西里克斯中将手中。

图4. 冰海上的盟军运输船队

托普上校身材魁梧，是一名一战老兵。上次战争中，他在潜艇和鱼雷艇上都干过。后来又在巡洋舰“埃姆登”号上担任导航军官。据说，他操纵“提尔皮茨”号的准确性和精确性更接近于轻型舰艇。一年前，望着“俾斯麦”号踏上征途，托普颇觉羡慕。尽管“俾斯麦”号葬身大海，但并未削弱托普对于“提尔皮茨”号的信心。至于西里克斯中将，直至一个月前之前指挥“沙恩霍斯特”号、“格奈森瑙”号、以及“欧根亲王”穿越英吉利海峡，才得以扬名立万。这次成功的行动使其成为德国驻挪威水面舰艇部队的总指挥官。

面对送到手中的电报，西里克斯和托普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攻击的目标。于是，“北海”行动宣告开启。两人首先需要考虑兵力部署和出击时间。由于目标航速较慢。只要愿意，德国舰队肯定可以实施拦截。但前提是做好保密工作，防止船队提前解散，各自跑路。因此，德国舰队最好能尽量利用夜晚的掩护。其次，兵力构成要合理。当前可用的兵力之中，除了“提尔皮茨”号以外，还有袖珍战列舰“舍尔海军上将”号，以及第5驱逐舰支队。但是袖珍战列舰的航速较低，最多只有26节，可能会拖累战友。所以西里克斯决定将该舰排除在外。最终，“提尔皮茨”号将带着Z7、Z14，以及Z25三艘驱逐舰出海。而Z5号驱逐舰连同两艘鱼雷艇，受命将这支舰队安全护送出特隆赫姆。

图5. “提尔皮茨”号舰长托普上校，一个牧师的儿子

出击时间就定在3月6日下午。如此才能尽可能利用接下来的漫漫长夜，从而最大限度的隐蔽舰队的行踪。至于“最初出海时可能遭遇英国侦察机”的问题，驻扎挪威的德国战斗机将提供至少30分钟的空中警戒，以确保在天黑之前，德国舰队不会遭遇英国侦察机的袭扰。

但是尽管做了精心安排，“海狼”号还是得以远远望见“提尔皮茨”号，说明德军的反潜警戒缺乏效能。此外还有两个问题需要仔细安排。首先，德军潜艇可能会对水面舰艇造成误伤。为此，所有潜艇都接到了命令，只能在东经28度线以东水域活动。而“提尔皮茨”号将只会在该线以西水域出没。其次，驱逐舰的续航力较短，需要海上加油。而德军又没有油轮可用。所以只能从“提尔皮茨”号上为驱逐舰补给燃油。首次加油时间定在3月7日凌晨4点，即德国舰队驶离特隆赫姆峡湾之后大约12小时。

6日下午4时，德国舰队启航。尽管被“海狼”号发现，但是他们最初的旅途堪称顺利。根据西里克斯的命令，一旦离开特隆赫姆峡湾，舰队立即加速至25节。“海狼”号根本追不上。然而临近午夜，天气开始恶化。驱逐舰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奋力前行。但速度颇感吃力。西里克斯不得不减速至21节。考虑到英国商船队此时也在与风暴搏斗，速度同样受到影响，当前德国舰队的减速之举不会危及到任务。

图6. Z14号驱逐舰尾部特写。这种独特的构型据说可以减少航行时的阻力，增加0.5节航速

然而真正的问题在于，随着“海狼”号发报上报敌情，英国人已经有所警觉。此时，英国本土舰队在约翰.托维上将的指挥下，正位于西里克斯北侧。其麾下包含旗舰“英王乔治五世”号、战列舰“约克公爵”号、战列巡洋舰“声望”号、航空母舰“胜利”号，以及一艘巡洋舰和12艘驱逐舰。此外，待在商船队身边的还有轻型巡洋舰“肯尼亚”号、两艘驱逐舰，以及两艘反潜快艇。它们保护着由16艘商船组成的PQ12商船队，正开往摩尔曼斯克。

显然，德国侦察机之前少数了一艘。不过在战场上，这只能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德国情报部门真正的问题在于，他们不知道，另一支由15艘商船组成的QP8船队，已经于3月1日离开摩尔曼斯克，返回英国。这种两边同时开出船队的举措，是为了节约皇家海军的护航兵力。后者可以首先掩护东行的船队，然后再在中途接应西行返回的船队。

对于此种安排，西里克斯虽然早有怀疑，但一直没有确切的情报。此刻，他只能一边等待进一步的空中侦察报告，一边指挥舰队在黑暗的冰海上奋力前行。然而最新传来的天气预报令人气馁。因为天气预报称，虽然明天白天的海面能见度预计将在10至20海里之间，但是风力越来越大。且不谈在波涛中挣扎的驱逐舰，即便是“提尔皮茨”号上，也有多人晕船。甚至还有一名甲板上的水兵，被巨浪卷走。这种事情对于冰海上的水手而言，实属司空见惯。

7日早上4点，德国人之前定下的海上加油的时间到了。但是鉴于当前的海况，西里克斯明智地取消了加油行动。此外，他还面临着严重的情报焦虑。毕竟，德国侦察机上一次发现英国商船队，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此后再无消息传来。如今，既然指望不上空军的侦察机，那么就只有依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