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子智15岁那年开始对中国文化产生浓厚的兴趣，16岁从《资治通鉴》上读到李世民，立即被这位东方巨人的功绩震惊，这也颠覆了他对当时正被西方列强瓜分、积贫积弱的东方国家的印象。

上世纪初，腐败无能的晚清政府垮台后，急切盼望融入国际社会的中国却迎来了虎视眈眈的列强，西方各种唱衰中国论调层出不穷。“一些著作也充满了偏见与歧视，作者们对他们书写题材的蔑视几乎不加掩饰。他们倾向于把清政府自身的腐朽与愚昧全都归咎于全体中国人民，把中华民族看作一个全无希望的种族。”

1923年，费子智来到中国，边工作边学习，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年轻人正胸怀大志，准备以一己之力颠覆西方人当时对中国人那满满的负面印象。九年后，后来名声大噪的美国汉学家费正清才踏上中国国土。几年间费子智“踏遍了上海、天津、北京、唐山、武汉、湖南、山西、河南、贵州、云南、四川等地”，为了解李世民叱诧风云的戎马生涯，他甚至“前往中国西北诸省实地考察，他重点考察了太原、西安、潼关、洛阳、泗水等地，收集到有关当地地形的大量资料”。1933年，费子智出版了《天之子李世民》，这也是英语世界第一部关于李世民个人传记的著作。

《天之子李世民: 唐王朝的奠基者》

[英]费子智 著

童 岭 译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

“第一”并不代表这部书的真正意义。费子智熟读《资治通鉴》，还充分结合自己的现场“踏勘”经历，书中不少地方配上了战场地形地貌示意图，一千多年前的战争恍若眼前。强烈的问题意识也是费子智写作本书的一大特点。序章中，他就提出了自己写作本书的动机，即“中国（唐王朝）为什么能成功复兴，而东罗马帝国为什么走向了失败？”他甚至对唐朝人口进行了精确的推论。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虽然这是一部关于李世民的个人传记，但费子智显然有明确的写作定位，这从书后面附录的《唐王朝前后中国统一与分裂时期一览表》可见一斑。历经300年的大分裂，隋王朝的大一统尝试虽然以失败告终，但这也孕育了新的大一统的萌芽。当然，这并不表明李渊包括李世民在太原起事时就有如此雄心抱负。在群雄逐鹿的时代，唐军力量并不具备明显优势，许多时候他们处于较为明显的劣势。唐军除了要面对中原各种势力外，还必须时时提防北方草原凶猛快捷的骑兵。

费子智对李世民的钦佩融入了字里行间，他认为“李世民本质上不是一个政客。相比之下，费子智对李世民的两兄弟李建成、李元吉极尽批判，认为他们对唐朝建立毫无功业可言，李建成取得的那点所谓的战场业绩微不足道，实际上也得益于李世民。

费子智笔下的李世民更像是一个无往不胜的“战神”，15岁起便驰骋沙场，征战南北，开疆拓土，战功卓著，战场上的李世民也占据本书的大半篇幅。在费子智看来，战场上的李世民“刚毅、机警、敏锐”，任人为贤，这也是他能团结更多力量包括以前那些对手的根本原因之所在，比如隋炀帝小舅子萧瑀后来成为李世民的股肱之臣。在所有战役中，汜水之战作者着墨甚多，书写也颇为精彩。这一仗奠定了唐王朝未来基业，同时也是李世民以少胜多，充分运用战术智慧的又一杰作。

当然，费子智对李世民并非只有赞誉，认为“对夏县民众的屠杀是史有记载的李世民采取的少数恶行之一”。对于玄武门之变，费子智虽然给出了李世民众多不得不为的理由，但也不得不承认玄武门之变虽然终使李世民登上了皇位，但也为后人尤其李氏后人立下了坏的典范。及至后来，李世民也深陷几个儿子的争权夺位而痛苦不已。

费子智将李世民不知疲倦的骁勇善战归结为他的鲜卑血统，为此他单列一章特别分析了李世民的性格。不过，费子智似乎没有留意到，血统论如果真能成立，那么李世民的儿子李治理当继其父“遗志”，但历史并没有按照这一逻辑发展。这或许是阅读本书时读者需要保留的一部分。

李世民统一中华的历史意义不容置喙，但李世民的历史功绩并不止此。对历史稍加了解的国内读者都知道，开创了贞观盛世的李世民，武功了得，文治也是非常出彩。不知是费子智当年对这方面的史料涉猎过少，还是刻意突出李世民的大一统形象，导致文治内容过于薄弱，这显然不利于李世民形象的丰满。

费子智除了塑造李世民大一统的丰功伟绩，还将汜水之战与安东尼与屋大维的阿克提姆海战进行比较，将生于内陆的李世民和生于海边的拿破仑进行比较，映衬李世民对海战的重视。显而易见，这样比较更有助于西方读者认识李世民，另一个潜台词则是对当时中国被列强割据现实的暗讽。

作者：禾 刀

编辑：周怡倩

责任编辑：朱自奋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