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盛行厚葬,因而留存下来很多豪华的墓葬,即便经历两千年来反复的盗掘,在今天还是有很多陵墓留下了许多非常值得一看的出土文物,它们有满城汉墓、徐州汉墓、永城汉墓、临沂汉墓、长沙马王堆汉墓、南昌海昏侯墓以及这里要讲的广州南越文王墓。
广州南越王墓为南越国第二代赵眜(又称赵胡)的陵寝。之所以称之为陵寝,主要是因为在墓中发现了“文帝行玺”金印,它不仅补充了史书中对于神秘南越国的记载,也证实了关于赵眜称帝的传闻。
公元前204年,南海尉赵佗趁中原混战之际,攻击吞并桂林、象郡后创立了岭南历史上第一个地方政权——南越国。至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被汉灭亡为止,南越国享国九十三年,共传五代,即:赵佗、赵眜、赵婴齐、赵兴、赵建德。《史记》有南越尉赵佗列传,《前汉书》有两粤传,这是对南越国历史最原始的记录。
南越国的创立始于秦末天下打乱。“天下共苦战斗不息,以有侯王”,项羽分封诸王,自封为西楚霸王,都彭城。汉王刘邦还定“三秦”,楚汉之争正式开始,中原大地进入群雄逐鹿的滚滚硝烟之中。此时,南海尉赵佗已在岭南经营许久,他既不从楚,亦不助汉,而是“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立国称帝,实行“偏霸”的策略。
刘邦建立西汉王朝后,将赵佗视为心腹大患。公元前202年,刚刚取得楚汉之争胜利的刘邦便以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为封地,将“至忠”吴芮封为长沙王。其主要目的便是为了“塞岭南之口”,不让赵佗逾岭而击北,问鼎中原。其后,刘邦多次对赵佗采用怀柔与强硬并存的政策,一面封赵佗为南越王,一方面又遥夺南越国而封南海王。因此,赵佗与刘邦之间毫无信任感而言,他实际上也对汉朝采用了若即若离的政策。
公元前189年,汉惠帝病死,吕后专政。吕后一改高帝时的政策,强势对待南越,禁粤关市,使得赵佗在公元前183年撕破了伪装,自称南越武帝(或者说是恢复了称帝),与吕后断绝了臣属关系,分庭抗礼。直到公元前179年,汉文帝即位后,才恢复南越王赵佗的王籍和“通使如故”,赵佗也相应地取消帝号,再次表示臣服于汉。这种臣服当然只是一种政治手段而已,在其后的日子里,他使用两面三刀的手段,一方面在给汉文帝的上书中,声称绝不称帝,一方面“其居国,窃如故号名”。
不仅赵佗本人仍称南越武帝,其孙赵眜即位后,也称南越文帝。第三代南越王赵婴齐即位后,“即藏起先武帝、文帝玺”。主要因为赵婴齐曾以南越国太子身份在长安做人质,直到汉武帝建元六年赵眜病重,才获准归国。因“居长安久,益畏汉”,故而自南越王第三代起,才真正不敢称帝。赵婴齐死后,只谥为明王。在这里赵婴齐恐怕不只被“吓大”的原因,中原实力在增强,南越在衰弱,这种反差他可能比任何人都有更深的体会。
南越国和汉朝这种君臣关系,一直只见诸于史料,未实物印证。三国时期孙权听闻赵佗墓中奇珍异宝甚多,曾派人专门盗掘,但终不可得,只掘取了婴齐之墓。墓中有“金印三十六,一皇帝信玺,一皇帝行玺。”这一材料佐证了南越王有称帝的史实,但仍无法坐实。直到广州越秀山西边象岗之上的南越文王墓被发现,南越国的历史才真实地浮现于人们眼前。
南越王墓墓室分前后两部分,共七室。前部分为前室、东( 左) 耳室、西( 右) 耳室,平面呈横长方形;后部四室,有主室( 后中室)、东侧室( 后左室)、西侧室( 后右室) ,三室平行纵列, 在主室的后端由两堵石柱分隔出一个后藏室,整个后部平面呈方形。
南越文王墓中最重要的出土物即文帝行玺金印。行玺是皇帝六印之首。《汉旧仪》载: “ 玺皆白玉蠕虎钮, 文日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凡六玺。”据此,南越王赵眜在位时的确称为南越文帝。印面呈田字格状,边长3.1厘米,宽3厘米,通高1.8厘米,重148.5克,含金量是98%。印面阴刻“文帝行玺”四字,小篆体,书体工整,刚健有力。“文帝行玺”金印出土于墓主人的胸部位置。应是南越文王的发布命令的官印。金印的印钮是一条游龙,盘曲成“S”形,龙头伸向一角,首尾及两足分置四角上,似腾飞疾走,龙身上的鳞片和爪是铸成后凿刻的。龙腰隆起用以穿印绶。出土时,金印印面沟槽及印台四壁都有使用和碰撞的痕迹,还隐约可以看到印泥的痕迹,显然,是墓主生前的实用物。“文帝行玺”以龙为钮,黄金铸成,僭称帝玺,打破了秦汉时期天子用玺以白玉为材料,以螭虎为印钮的规制。它是我国目前考古发现的最大的一枚西汉金印,也是唯一的汉代龙钮帝玺。
玉衣又称“玉匣”,是汉代帝王和高级贵族死时的贴身“玉棺”。以玉衣敛装的习俗在历史上曾经风行了三百余年。汉人迷信玉,以为玉衣可使尸体不腐。目前中国考古出土的完整玉衣有十几套,南越王的丝缕玉衣是我国迄今所见的年代最早的一套形制完备的玉衣。南越王的丝缕玉衣,长1.73米,共用了2291片玉,用丝线穿系和麻布粘贴编缀做成。分为:头套、上身衣、袖套、手套、裤筒和鞋六部分。出土时,因南越王尸体和编缀玉衣的丝线已经腐朽,玉片散落在地,专家花了三年多时间修整复原。
南越王墓出土各种玉璧达56件之多,其中主棺室就有47件,当然这不能说明墓主对玉璧的喜爱。玉璧在汉墓中的作用,通常是用来防腐的,但如果出现于死者头部附近,也有一些被用为升仙的转化通道。南越王墓主棺室出土的一件大玉璧,是墓中所有玉璧中最大的一件,其雕刻精致,纹饰古朴庄重,是我国已知玉璧中体形最大、龙纹饰最多的一块,被称为“璧中之王”,它或许便与升仙之途有关。
这件玉铺首的形制非常独特。采用了非对称的方式来制作铺首,一侧有螭虎纹饰,铺首面部残留有朱砂,或别有用意。
这件七星纹银带钩,钩首为龙头形状,钩身装饰着北斗七星纹。它是南越王墓出土的唯一一件与天文有关的文物,因而十分珍贵。
八节铁芯玉带钩出土自墓主人棺椁的头箱,所谓带钩,顾名思义就是束衣带的钩,它是汉代贵族身份的标志之一。这件带钩19.5厘米,重197.5克。由一根铁柱穿连8块玉而成。钩首为龙头,瘦瘦长长。钩尾为虎头,用一块玉细致地雕刻出老虎的凸眼、直鼻、獠牙、胡须、浓眉。钩身刻有鳞和鳍,和缭绕的云纹。
金钩扣玉龙出土于南越王的右肩部位,整体由一条青玉雕刻的玉龙和一个金质的虎头带钩组合而成,形成一幅龙虎争斗的生动图景。玉龙长身体弯曲成S形,回首张口,衔住背鳍,尾巴回卷,下半端折断,断口两边各钻有3个小圆孔。它应该是当时已断,主人因为喜爱而令人修复的。金带钩是铸成的,器表打磨光洁,钩尾和钩首都作虎头形。钩尾的虎头双眉上扬,额顶铸出一个汉字的“王”字,非常形象。虎口形成的套銎,刚好套住玉龙的折断处。把龙、虎两神灵动物巧妙地用不同材料做成一器,看样子也是带钩。
这件角形玉杯出土自墓主棺椁头箱。用一整块青玉雕而成,呈犀牛角造型,口椭圆,腹中空。高18.4厘米,口径5.9-6.7厘米,口缘厚0.2厘米,重372.7克。器表上面线刻一尖嘴兽,回环往复,生动逼真。相传犀牛角的酒杯可以溶解毒物,玉虽不能解毒,南越国的玉匠却借题发挥,就着石头的形状施刀,综合运用玉雕的各种工艺方法,在器身上巧妙布局各层纹饰,再经过细致的打磨,二千年后玉角杯仍放射出温和恬润的光泽。
这件双出廓的透雕龙凤涡纹璧长60厘米,是墓主组玉佩中的一件,极其精美。南越王墓共出土组玉佩11套,这一套最为华丽,共由玉、金、玻璃、煤精球等不同材料的32个饰件组成,以双凤涡纹璧、透雕龙凤涡纹璧、犀形璜、双龙浦纹璜4件玉饰自上而下为主件。中间配以4个玉人、5粒玉珠、4粒玻璃珠、2粒煤精珠、10粒金珠,玉套环居于最末端,形成一套大小有别、轻重有序、色彩斑斓的华贵配饰。
透雕龙凤纹重环玉佩直径10.6厘米,厚0.5厘米,是一件装饰玉器,堪称国宝。它出土于墓主右眼位置,青白玉雕成,土沁呈黄白色。在设计上,玉佩分为内外两圈,内圈透雕一条游龙,外圈透雕一只凤鸟,站在龙的前爪之上。龙尾和后爪伸向外圈,凤冠和尾羽上下延成卷云纹,把外圈空间填满。凤鸟回眸凝望游龙,龙凤似喃喃细语,妙韵天成。龙凤相对,寓意吉祥。这件玉佩雕镂精细,构图完美和谐,主次分明,是汉代玉器中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其器形图案被选为西汉南越王博物馆的馆徽。
屏风是室内陈设的用具。这件屏风出土于主棺室东侧,是我国汉代考古首次发现的实用漆木屏风。由于出土时屏风部分已朽烂,仅存一些铜构件和漆片散落在地,专家们根据构件的出土位置、构件造型科学复原。该屏风不仅规模大,而且结构奇巧。它中间的屏门可以向外开启,两侧的翼障以折叠构件连接,可以展开。它的上部装饰有插着羽毛的朱雀和双面兽首造型的顶饰,中间是红黑两色的卷云纹图案,下部是人操蛇造型的托座。
在南越王墓西耳室的一个漆盒内放有用朱绢包裹的剑饰43件,可分为8套。在主棺室出土有5把玉具剑,所附剑饰共15件,两者合计达58件。它们均用青玉雕琢而成,运用透雕、线雕、浮雕等技法,雕刻出螭虎、瑞兽、鹦鹉等,将质地、造型、寓意等完善结合起来。在同一墓中出土款式如此众多、构图奇巧、工艺高超的玉剑饰,堪称为汉代剑饰艺术之冠。玉具剑在汉代是贵族身份的标志,在近年发现的海昏侯墓葬中,我们也发现了很多这样的剑饰。
节是古代用于军事和外交等方面的信物,是我国古代使者所持的凭证。目前我国已出土的节有:管形节、龙节、虎节等。这些节多出土于湖南、湖北、安徽等楚文化区域。文中这件虎节长19厘米,最高11.6厘米,最厚1.2厘米,用青铜铸成扁平板的老虎形状,成蹲踞之势,虎口大张,尾部弯曲成“8”字形。虎身上的斑纹铸有弯叶形浅凹槽,内贴金箔片,双面共用60片。虎眼、虎耳均由细金片勾勒出。虎节正面有错金的铭文“王命命车途”,从铭文可知,它是一件调动车马的信符。南越王墓出土的这件虎节,从文字、纹饰等方面看,与楚文化有渊源关系。它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错金虎节。
这件银制器物,李零称之为裂瓣纹豆,盖身相合呈扁球形。盖子和盒身上采用锤牒工艺制成对向交错的蒜头型凸纹。这种工艺与纹饰、造型是古代西亚波斯银器的特点,与中国本土的传统技艺不同。我们通常认为它是一件舶来品,银盒进入中国后,工匠根据汉代银器的特点,在盖子上焊接了盖钮,在盒底加了圈足,还在器身上留下了许多铭文。可见,西汉时期,广州已是中国重要的港口和商品集散地。
南越王墓出土汉式铜鼎共18件,其中9件器身有“蕃禺”或“蕃”的铭文。番禺就是今天的广州,它在秦朝时是南海郡的郡治,南越国时为都城,这件“蕃禺”铜鼎说明广州建城已有2210多年的历史了,它是广州城市建设史的重要物证。
南越王墓出土了五件玉雕舞女,为汉代乐舞提供了生动的实物资料,上面两件玉舞人便是其中代表作。左边的一件高3.5厘米,她有非常有趣的发型和精美的服装,请留意她的舞姿:一手抛袖上扬到脑后,一手向身后甩袖,弯腰摆臀,口微张开,似在歌咏,是典型的越人跳楚舞的形象。玉雕舞女在汉代诸侯王墓中常有发现,但多为扁平玉块,这种圆雕玉舞人,尚属首见。
右边的舞人是南越王右夫人组玉佩(B组)中的组件之一。这套组玉佩由七件玉雕组成,自上而下依次为两件透雕玉环、玉舞人、两件玉璜、玉管。小玉环双面透雕龙纹,大玉环双面透雕两龙两兽(见下图),互相缠绕。玉舞人高4.9厘米,宽1.8厘米,工匠将舞女长袖飘飘、扭腰摆臀的瞬间定格,极为传神。通过这些玉舞人我们可以知道南越国宫廷舞蹈中流行的情况。
承盘高足杯,通高17厘米,放在南越王棺椁的头端,由高足青玉玉杯、游龙衔花瓣玉托架、铜承盘三部分组成,造型呈三龙拱杯之势,它共由金、银、玉、铜、木五种材料作成,工艺精巧、造型奇特。在南越王墓中出有五色药石的实物(下图),所以这件承盘高足杯可能是南越王生前用来承聚甘露、服用长生不老药的器具。
这件玉佩造型也很奇特,里头有凤鸟、云纹、还有舞人,看样子有很多丰富,而不仅仅是一个饰物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