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孟惜笔谈，北京人，原新华社高级编辑，从事图书策划出版二十余年，曾经策划出版余秋雨《文化苦旅》（新版），刘亚洲将军作品《精神》，《从太行山到上甘岭～秦基伟战争日记》等。

全文共3466字，配图3幅，阅读需要14分钟，2022年1月5日首发。

美国南北战争中，从经济角度来看，南北双方都十分浪费～根据南方的统计，要打死一个敌人，所需的装备起码要等于一个人的重量；北方更为吓人，需要240磅火药+900磅的装备才能打死一个敌人。但美国南北战争中双方伤亡率高的原因是因为很多人经常且同时、向同一个方向连续打枪，直到把某个倒霉蛋打成筛子眼为止。

罗伯特•李将军在南军几里长的战壕后面信心十足，但北军这边，格兰特将军看到了罗伯特•李的一个弱点：在罗伯特•李的防线中心，有一个被称为“骡掌”的U字形地区，北军如果从这里突破的话，可以把南军的防线截成两段。在试探进攻之后，格兰特下令汉考克的第2军出击。

1863年5月12日凌晨4点半，第2军乘着大雾悄悄摸到了前沿，进攻开始后不到一小时，罗伯特•李在骡掌地区的防线就要被冲破了。李在防线后面大声的要求退下来的官兵们回到防线上去，但是根本不能阻止溃退的趋势，幸好周围有一个师的预备队，李再一次企图亲自率队冲锋，也再一次被手下所阻止。在猛烈的炮火中，连罗伯特•李的坐骑、一向冷静的“旅伴”都开始不听指挥而往后退；刚刚后退几步，一颗炮弹正巧落在罗伯特•李刚刚站立的位置，“旅伴”的惊慌让李再一次幸免于难。

北军的第2军被南军打了回去，在U字形顶端夺下的战壕里据守，然后重新组织进攻。南军这边，罗伯特•李在其后方又挖了一道战壕，双方在骡掌地区死战，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被称为“血红天使”，那里集中了双方大量的部队，南北两军都杀红了眼，甚至发生了几十名官兵南军投降后，被愤怒的北军直接枪毙的事件；双方一直撕杀到了半夜，罗伯特•李将军震惊地发现、在这片“骡掌”地区，他一天之内就损失了5000余人，北军的损失为6800余人；更让罗伯特•李无奈的，是当天下午他得到了斯图尔特将军阵亡的消息。

北军这边，谢尔登将军率1.3万余骑兵奔袭南部邦联首都、里士满北部的铁路线，迫使斯图尔特不得不仓促应战，双方相遇在离城10公里处遭遇。尽管北军在兵力占据3:1的优势，但南军在斯图尔特将军的统帅下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进攻，使里士满城里的守军得以赢得时间挖战壕而挽救了南部邦联的首都，付出的代价是时年31岁的斯图尔特将军腹部被子弹击中、且于当晚不治身亡。

“愿战死在率骑兵冲锋之时”，斯图尔特将军遂了其平生所愿。至此南军罗伯特•李将军的帐下三英杰克森、朗斯特里特和斯图尔特，三位南军主将两死一重伤。

其后两周，格兰特继续攻击罗伯特•李的防线，但没取得丝毫进展；到了5月底，格兰特再次绕过李的左翼，兵临里士满城东10英里的冷泉港，罗伯特•李又一次在几小时前抢先赶到、挖好了战壕。冷泉港之役，是格兰特将军在美国南北战争中表现最糟糕的一次战役，明知敌人占据地势，但他依旧下令3个军发起集团冲锋，结果在6月3日这一天不到一小时内就损失了7000余人，南军只损失了1500余人。

经过连续三场大战后，格兰特非常沮丧，因为他的每次行动都被对面的罗伯特•李提前预料到了；这次他决定来个大动作：迂回到里士满南部的彼特斯堡，以切断南军的供应线，迫使南部邦联放弃首都，因此他必须要在罗伯特•李有所动作之前抢先渡过詹姆斯河。

作为北军战场的主帅，格兰特和他的前任们的最大区别在于自信～格兰特的几位前任从来都是高估罗伯特•李麾下南军的兵力，永远担心会被罗伯特•李包围消灭；而格兰特从来就没有这种顾虑，他敢于深入到南军的腹地进行迂回，尽管北军伤亡惨重，但是他的伤亡能够很快得到补充，而罗伯特•李的损失是很难弥补的。

6月12日，北军波托马克军团再度拔营而去，这次格兰特使了一计～他命令第5军大张旗鼓地向里士满进军，让罗伯特•李误以为格兰特要从南军的右侧进行迂回。这次罗伯特•李上当了，他火速从冷泉港回防首都，格兰特的诡计得逞了，北军主力迅速渡过詹姆斯河，向彼特斯堡前进；6月15日，北军先锋已经来到彼特斯堡城下，发现城里没有多少守军，但率领北军前队的史密斯将军却觉得这是个“空城计”，一定有诈，他下令就地挖战壕，等待全军到来；这时罗伯特•李已经发现中计，当天晚上急行军赶到彼特斯堡，史密斯的胆怯又让这场美国南北战争多打了10个月；于是，在彼特斯堡城下，成为了50余年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预演～双方都挖了各种犬牙交错的战壕，格兰特将军甚至下令抢修了一条7英里的铁路、以便把后勤供应能直接在第一时间运到前线。

为了减轻压力，罗伯特•李故伎重演，他派出一支部队经谷地威胁华盛顿，可惜统领这支南军的已经不是“石墙”杰克森了；格兰特索性命令谢尔登率部清剿谷地，谢尔登对谷地进行了彻底的清剿，焚烧了谷地内所有居民的房屋，捣毁了他们的农具，把他们全部赶出了谷地，使这里再也不能成为南军威胁华盛顿的前进基地。

从5月4日到6月15日，南北两军之间都损失了一半左右的兵力，罗伯特•李损失了3万余人，格兰特损失了6.5万余人；格兰特因此成为了整个北方联邦政府中的攻击对象，只有林肯依旧支持他。平心而论，和罗伯特•李相比之下，格兰特算不上是头“莽牛”～罗伯特•李在之前历次战役中，除了拉菲安瑙克河之战以减员6.4%对10.9%外，其余各仗以减员22.2%对14.4%大大超过了北军；罗伯特•李和格兰特三次交手下来之后，虽然是格兰特采取攻势，但他也以45.7%对41%的减员率领先；这其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北军的火力优势，但同时也体现了罗伯特•李一直企图追求决战的硬朗风格；对于人力资源匮乏的南方来说，伤亡率是无法长期承受的；这个死结如今被林肯和格兰特抓住了，尽管北方对如此巨大的伤亡率反对声如潮，但林肯和格兰特都坚信，为了避免战场再拉大时间、持续下去所造成的巨大损失，这些伤亡是值得的，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取胜。

在林肯心里，南部邦联之所以能如此顽强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罗伯特•李，因此他要施以惩罚。就在“血红天使” 之战的次日，林肯来到了阿灵顿山庄。这里从开战后便被北军占用，当成战地医院，昔日优雅的山庄已经惨不忍睹了。开战后美国国会通过法律，要求对南方人在北方的财产征收财产税，而且必须由主人亲自交纳，如果是南军官兵的话更是要当场逮捕；阿灵顿的主人是正是罗伯特•李将军和他的夫人玛丽；玛丽待在里士满，李又不能出面，于是92.7块钱的“财产税”没法交，阿灵顿山庄便由于没交税而被没收；林肯在山庄里看到花园里停放着许多棺材，华盛顿仅有的军人墓地已经没有地方下葬了，林肯立即决定就地安葬，这个消息让罗伯特•李夫妇非常气愤，至此这场战争已经没有太多的“界限”了。

彼特斯堡围城还在继续，南方此时唯一的希望是北方的大选。战事经年，林肯的声望一落千丈，对手推出了在新泽西家中闲赋的麦克莱伦。麦克莱伦向选民们许诺尽快结束战争，因此他在民调中一直领先；到了八月份，连林肯本人都承认自己“几乎没有希望了”。如果是麦克莱伦当选，美国南北双方可能会停战和谈，战争就可能终止，达到南部邦联彻底独立的目的，罗伯特•李只要在彼特斯堡能顶住格兰特的攻势、再坚持三到四个月，南部邦联这边倒是可能会取得意料之外的逆转。

然而，罗伯特•漏算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北军的威廉•谢尔曼将军。美国南北战争中有句谶语“当谢尔曼的军队过后，乌鸦飞过也要自备干粮”，由此可见这位谢尔曼将军是如何在深入南部邦联的腹地之后、如何实施他的“三光政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