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要
1. 当地时间10月17日,哈以冲突爆发1年零10天,以军“偶遇”哈马斯首脑辛瓦尔并打死了他。辛瓦尔是8月份被以军暗杀身亡的哈尼亚的继任者,是事实上的哈马斯真正首脑,也是以军最想杀死的首要目标。
2. 目前舆论认为,哈马斯原高层迈沙阿勒可能成为下一任哈马斯领导人,他的立场比辛瓦尔更强硬,要把以色列从地图上抹去。如果他出山,或一转此前两任首脑哈尼亚、辛瓦尔同意停火谈判的态度,但却将暗合内塔尼亚胡的继续进行战争甚至“七线作战”的心意。
3. 反观以色列,表面上以军草蛇灰线布局,手法突破天际,甚至能在BP机里埋炸弹,但经过了血腥的一年后,以色列的三个作战目标全部没有实现。以色列国防军战斗力拉胯,能够重创对手,却无法在正面战场实现消灭哈马斯的目标。如果迈沙阿勒接手,加沙的血腥战争是否还将更加遥遥无期,有待进一步观察。
作者|唐驳虎 凤凰新闻客户端荣誉主笔
2024年10月17日,哈以战争爆发1年零10天,以色列终于打死了他们最想杀死的首要目标——哈马斯首脑叶海亚·辛瓦尔。
据透露,事发过程是这样的:10月17日早上,以色列国防军第828“比斯拉马奇”旅第450步兵营的巡逻分队在拉法西部搜寻时,发现有5名哈马斯躲在一栋建筑的上部。
以军步兵于是呼叫第460装甲旅的一辆坦克,过来向这栋建筑开火。4名哈马斯被炮轰阵亡,但有1个人仍然活着。
随后以军向此人所在的位置发射了一枚肩扛式导弹,但这也没能杀死他。于是以军往这个方向再发射了一架FPV穿越无人机。
FPV是英文First Person View的缩写,即“第一人称主视角”,它是操作手直接基于无人机的摄像头视角,操控无人机快速穿越目标的做法。
此人捡起一些石头,试图起身击打无人机,上身暴露在建筑掩体外。与此同时,一名以军狙击手开枪击中了他的头部。这解释了遗体头部看到的枪伤,深可见骨。
交火结束,以军打扫战场。以军士兵进入被炸塌的建筑废墟搜查,突然看到了了不得的情景:这个人长得很像辛瓦尔!
上报上级后,法医和以色列情报部门迅速赶到,通过遗体面容特征初步判定,是哈马斯首脑辛瓦尔。于是采样,挖掘,后送。
辛瓦尔曾被以色列方面关押了二十多年,所以以色列掌握有他的DNA信息。经过4个小时的快速DNA检测,证明死者就是辛瓦尔。
同时法医检测和其他信息证实,一同身亡的还有哈马斯汗尤尼斯旅指挥官马哈茂德·哈姆丹和一名卡桑旅高级指挥官。剩下2人应该是警卫。
事发后,以色列国防军参谋长赫尔齐·哈勒维中将和国家安全总局(辛贝特)局长罗南·巴尔均于中午时分抵达叶海亚·辛瓦尔被杀的地点察看。
以色列国防军南方司令部司令亚龙·芬克尔曼少将、作战部部长奥德·巴休克少将和加沙师师长巴拉克·希勒姆陪同。
显然,以军这次打死辛瓦尔,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老鼠,纯属偶然和巧合,而非基于情报。
以色列找了辛瓦尔一年零十天,才终于偶然杀死了他。以方表示,在辛瓦尔身上发现了“大量弹药”——一枚手榴弹。
哈马斯真正的首脑
叶海亚·辛瓦尔(Yahya Sinwar),生于1962年10月29日,今年62岁。别名“阿布·易卜拉欣”,出生于加沙地带南部汗尤尼斯难民营,毕业于加沙伊斯兰大学阿拉伯语言文学系。
叶海亚·辛瓦尔在加沙伊斯兰大学求学期间,成为穆斯林兄弟会学生机构负责人。1982年,因从事“颠覆活动”,被以色列当局逮捕入狱,获刑两年。
1985年,再次被捕,期间与多位哈马斯创始人相识,并赢得哈马斯创始人谢赫·艾哈迈德·亚辛的信任;同年,组建穆斯林兄弟会内部安全机构,也就是肃奸机构。
1988年,因涉嫌杀害两名以色列士兵,又一次被以色列当局逮捕,判处终身监禁。在狱中,他学得一口流利的希伯来语,并通过阅读以色列名人书籍,研究以色列人的思想。
期间,还两次当选哈马斯成员在以色列监狱中的最高领导人。2011年,已经在以色列监狱里待了23年的辛瓦尔,作为以色列和哈马斯换囚协议中的一员获释。
2012年,当选哈马斯政治局成员,继续负责肃清内奸的行动。2017年起,担任哈马斯在加沙地带的领导人。
2024年8月6日,接替被以色列在伊朗暗杀身亡的伊斯梅尔·哈尼亚(Ismail Haniyeh),出任哈马斯主席。
虽然之前哈尼亚是哈马斯名义上的领导人、政治首脑,但他常年待在卡塔尔,负责对外交际,角色更接近于外交部长。
而二号人物辛瓦尔是军事首脑,加沙地区总长官,是事实上的哈马斯真正首脑,一直实际掌控着哈马斯的一举一动。
以色列把加沙三人确定为去年10月7日“阿克萨洪水”袭击事件的三大直接责任人:辛瓦尔、德伊夫、马尔万·伊萨。
马尔万·伊萨,卡桑旅(哈马斯武装)二号人物。今年3月9日,在加沙中部的努赛拉特被以色列炸死。
穆罕默德·德伊夫,卡桑旅一号人物。7月13日,以军空袭加沙南部的汗尤尼斯地区的哈马斯大院,经过情报评估,可以确认德伊夫被打死。
现在是“三大首犯”的哈马斯最高首脑、辛瓦尔了。但是以色列达成作战目标了么?没有。
空前血腥的战争一周年
众所周知,2023年10月7日当地时间早上,在伊朗的经费支持和全盘策划下,困居加沙的哈马斯武装人员,突然冲破了假日周末早上一片松垮的以色列防线。
哈马斯武装人员除了冲进几个以色列军营,还冲到20多个靠近加沙边境的以色列社区,并无差别射杀以色列民众,开枪打死及虐杀了1000多人。
遇难者包括40多个国家国籍身份的公民,也包括4名在以色列打工的中国工人。200多名以色列士兵、平民,以及亚洲多国的打工工人被哈马斯扣为人质,带入加沙境内。
震惊暴怒的以色列随即对加沙发动史上最血腥的武装行动。 哈马斯卫生部宣布,至今已有高达4.2万名加沙人遇难,成年男性、成年女性及老人、少年儿童各占约1/3。
历史上,巴以地区冲突最血腥的事件,是1982年黎巴嫩基督教长枪党武装因为对巴解武装搅乱黎巴嫩的愤怒仇视,趁机冲进巴勒斯坦难民营,对无辜难民实施屠杀报复。
遇难者数量一般认为是1200-1500人。当时入主控制黎巴嫩的以色列,由于没有制止甚至纵容长枪党武装,被长期谴责,在舆论上反复鞭挞。
但这一年来的加沙,平民遇难人数约2.8万人,是1982年黎巴嫩事件的20倍;以色列投下7万多吨炸弹,加沙近一半的建筑被炸毁。对250多万加沙人来说,这是一场空前的大浩劫。
在这场“以血还血”的报复中,以色列宣布打死1.4万名哈马斯(恰与哈马斯宣布的成年男子死亡数相对应),抓获3000人。
以色列自称损失700多名士兵。不过外界一般估算,以色列国防军的阵亡数量达到了2000人。
以色列的作战目标有三个:1. 救回全部人质;2. 彻底摧毁哈马斯的力量;3. 确保加沙不再构成对以色列的安全威胁。
这是他们自己反复重申的。现在这三个目标全没实现。 打了一年,还有100多个人质没救回来——救回来的人也不是靠军事行动救回来,是靠政治协商放回来的;
有没有摧毁哈马斯的力量?很明显还没有,哈马斯还能从加沙打火箭弹呢。 实际上,在以军撒离加沙北部城市贾巴利亚后,哈马斯的武装分子便很快回到当地。
哈马斯甚至恢复了对贾巴利亚的民政管理,如派出官员在市场巡视、对主要商品实施价格管制、组织发放援助物资等等。
虽然“摩萨德”(以色列秘密情报局)的技能手段依然在线,草蛇灰线布局四年,让真主党买了自己的寻呼机炸弹、对讲机炸弹,对真主党全天候监控。手段毒辣娴熟,手法突破天际。
但是以色列国防军战斗力孱弱拉胯,在正面战场都消灭不了,甚至奈何不了哈马斯、真主党。 这在21世纪后就已经不是新闻了,都20多年了。
大家也都知道,哈马斯能够被重创,但是却是消灭不了的。
停火谈判
仗已经打了一年,没有实现作战目标。现在,连以色列自己都承认,哈以是政治问题,需要政治解决。
在“东道国、斡旋国”卡塔尔、埃及等国的撮合,以及拜登的压力下,以色列也一直和哈马斯在进行停火谈判。
以色列最初的开价是全盘控制加沙,哈马斯滚蛋。后来停火谈判条件逐步降为:
1. 埃及和加沙之间的地带,叫“费城走廊”,以色列要在这里驻军,防止武器从埃及走私到加沙,也防止这里再建地道。
2. 加沙中部的、连接加沙南北的纳扎里姆走廊,以色列要在这里设立检查站,确保所有回家的加沙人都是平民。
3. 以色列释放部分扣押的哈马斯成员,交换哈马斯释放抓扣的以色列人质。但是以色列不同意释放哈马斯骨干。
主要就这三条。哈马斯包括辛瓦尔都同意了,因为需要尽快停火,唯有停战,哈马斯才能获得时间重整。
但是辛瓦尔附加了一条要求,要求保证他的安全,担心人质交换完毕,炸弹又飞到头上。但是以色列不同意。
事发前一天,谈判的张罗方卡塔尔说,双方已经三四周没有和谈动作了。结果第二天辛瓦尔就被以军撞到偶然打死了。
到17日当地时间晚上,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发表电视讲话:“今天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今天,邪恶已经受到打击,但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同时,以色列国防部长加兰特在社交媒体X上表示,“我们的敌人无处可藏,我们将追捕并消灭他们”。
有人说,这下好了,杀了哈尼亚,打死辛瓦尔,都没人来拍板和以色列谈判了。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除了加沙的哈马斯武装依然分散存在之外,哈马斯在海外还有一些高层。
哈马斯的继承人
目前外界一般认为,哈立德·迈沙阿勒(Khaled Meshaal)将接替辛瓦尔的位置。 他的资历比哈尼亚更老,不过2016年就已主动宣布退休,现在人在土耳其。
迈沙阿勒的立场比辛瓦尔更加强硬,他说:“我们对两国解决方案不感兴趣,我们的目标很明确,从河到海、从北到南,建立一个巴勒斯坦国。”
拒绝两国方案的意思就是不承认以色列的存在,要把以色列从地图上抹去。历史上,以色列好几次都想干掉哈立德·迈沙阿勒,但都没有成功。
1997年,摩萨德特工曾计划在约旦暗杀迈沙阿勒,结果意外失手,两名特工被约旦警方抓获。约旦国王侯赛因很愤怒,觉得以色列不尊重作为伙伴的他们。
第一次担任总理的内塔尼亚胡派出摩萨德前局长登门道歉,并提出释放哈马斯的精神领袖亚辛缓解局势。约旦国王才同意放人,同时驱逐了迈沙阿勒和其他哈马斯成员。
而这下如果是哈立德·迈沙阿勒接管哈马斯,以色列必然还要再次动手,并因此大概率会与埃尔多安的土耳其发生激烈矛盾。
至于在加沙地区的指挥官,目前可能还有2位级别较高的存活:
穆罕默德·辛瓦尔:49岁,是刚死的叶海亚·辛瓦尔的弟弟,也是哈马斯武装的资深指挥官之一,据说负责汗尤尼斯旅。但他很少走向前台,也意味着政治地位不高。
穆罕默德·沙巴纳:是哈马斯仅存的高级资深武装指挥官之一,指挥着位于南部拉法的哈马斯营。没有太多他的信息。
而负责在卡塔尔与以色列谈判的是64岁的哈利勒·海亚,哈马斯政治办公室副主任。今年7月底哈尼亚在德黑兰被炸死时,海亚也在同一住所,只是当时跟哈尼亚住在不同的房间。
还有身处约旦河西岸地区的头目扎希尔·贾巴林,早已经躲藏起来。另外在土耳其和卡塔尔,还有一些或早已退休、或被边缘化的哈马斯高层领导人。
迈沙阿勒其人
但是显然,只有哈立德·迈沙阿勒最适合接任哈马斯首脑。
去年10月20日,在中东影响力仅次于半岛电视台的阿联酋阿拉伯电视台“AlArabiya”,一位女主持人连线采访哈立德·迈沙阿勒。
俩人的问答过程,对于我们了解迈沙阿勒很有帮助。女主持人发出了一连串拷问:
哈马斯突然发起对以色列的攻击,你考虑过加沙地带巴勒斯坦人民遭遇的代价吗?
你声称在你眼中抵抗是合法的,但是我们看到的是哈马斯伤害以色列公民。
因为你们那么对待以色列平民,现在都把哈马斯比作“伊斯兰国”,你的行为符合伊斯兰教义吗?
你会为10月7日的屠杀道歉吗?你号召阿拉伯世界一起消灭以色列,你从伊朗那儿得到了你想要的支持了吗?你会释放人质吗?
哈立德·迈沙阿勒没有直接回答记者连环炮似的质问,而是借机宣扬他那套圣战理论。
他指控犹太复国主义是多么邪恶,宣扬消灭以色列是无比光荣、伟大的正义事业。
他说:历史上的俄罗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抵抗希特勒,付出了3000万人的生命,越南对抗美国则有350万人牺牲。
阿富汗对抗苏联和美国,也付出了数以百万计的牺牲;阿尔及利亚在130年对法国的斗争中牺牲了600万人。
巴勒斯坦人也必须做出类似的努力,因为没有一个国家是不通过付出牺牲而取得解放的。
他并且强调,我们没有什么可道歉的。哈马斯只与士兵作战,但战争中有时也会有平民受害者。
他的意思非常清楚,巴勒斯坦人、阿拉伯人就得死几百万甚至更多,只要能把以色列从地球上抹掉,都是值得的。
局势展望
总之,如果是迈沙阿勒重新出山,那么加沙的血腥战争还将更加遥遥无期。
因为之前哈尼亚、辛瓦尔都同意走向停火,甚至还要求协议明确写明一定是永久停火。迈沙阿勒这一接盘,哈马斯的意愿又是180度掉头了。
当然,这却暗合内塔尼亚胡的心意——他要维持战争,甚至“七线作战”,希望用维持战争来延长自己的政治生命。
当然,还有一个重大因素:伊朗。前一次以色列与伊朗的对抗,以色列炸叙利亚使馆,伊朗象征发导弹,以色列最后以伊境内情报网放一个民用无人机小爆炸作为回合结束。
而这一次,以色列接连在伊朗杀哈尼亚,在黎巴嫩把真主党领导层一锅端,逼得想降温的伊朗再一次象征性打导弹。但内塔尼亚胡还不依不饶,说要报复伊朗。
现在的最大谜题:内塔尼亚胡究竟会不会在11月初美国大选前,武装打击伊朗? 如果动手,将激化中东形势,搅乱民主党的选举阵营。谁也说不好,只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