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到底说什么?

谢青松 在中国文化史上,老子及其《道德经》堪称一个谜团。 老子的出生、生平都是一个解不开的谜。除了那

谢青松

在中国文化史上,老子及其《道德经》堪称一个谜团。 老子的出生、生平都是一个解不开的谜。除了那些无法考证的故事,我们只能从司马迁记载的寥寥数语中得知他曾做过“周守藏室之史”。老子这一生对于世间的事务都没有多大的兴趣,甚至连著书立说的意愿也不算强烈。在他隐退之时,路过函谷关,关令尹喜再三恳求:“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老子这才写下五千言,然后西出函谷关而去。由此可见,连写这五千字的《道德经》,也是相当勉强的。

老子即便勉强写书,也不忘在开篇时申明“道可道,非常道”。就是说,那个真正的道,是不可言说的,在读我的书之前,我先提醒你们,可别被我写的文字给误导了。在老子那里,大道“玄之又玄”,绝非语言所能表达的,只有悟道者能真正知道。这里就存在一个两难的处境了:如果不用言语文字表达,众生将难以开悟见性,倘若用语言文字表达,众生又执著于语言文字。怎么办呢?只能勉强用文字来描述了。于是,老子写下了这五千言。那么,《道德经》究竟说了什么?

众所周知,老子的一生,只是关心“道”。对老子之“道”的理解历来众说纷纭,在我看来,这个“道”从根本上来说,就是“真我”,这也是整个存在的奥秘所在。可以说,老子就是想通过这五千言,引导世人去追问“我是谁”,进而认识那个“真我”。老子坚称,大道至简。在他看来,自己的核心教义其实很简单,他曾感慨道:“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也就是说,我的言论最易明晓,最易行持,然而天下人却没办法了解,也没办法行持。

事实上确实如此,老子的教导,看上去很简单,但要真正达成那个道,却是非常难的。在《道德经》中,老子引导世人了解人生的三个真相——

首先,我不是身体。因为,这个身体只是“我的”,而非“真我”。老子说,“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我之所以患得患失,宠辱皆惊,都只因为我有这个身体啊!如果没有这个身体,我还会有什么大患呢?老子并非是让我们对于这个身体弃之不顾,而是要劝告我们放下对身体的认同。一旦知道我不是这个身体,放下对身体的认同,则宠辱荣枯,祸福得失,甚至生死寿夭,都将不动于心。

其次,我不是思想。那些来来去去的思想或者念头(在本质上,都是意识的显现)也只是“我的”,而不是“真我”。那个“真我”,是意识的源头,或者说,是意识的观照者。它存在于意识的背后,看到意识的来来去去,而本身保持如如不动。在老子看来,“观”,也就是保持观照,保持觉知,这是窥知宇宙万物之奥妙的法宝。正因如此,老子认定,大道只可用心来体悟(也就是静观玄览),而不可用头脑(思想)来把握(故而不可言说)。

再者,我不是情绪。如同思想或者念头,这些起起伏伏的情绪也只是“我的”。世人有分别之心,于是就有了是非好坏、吉凶祸福之别,情绪也就随之而波动。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间万物就像祭祀中的“刍狗”一样,都是自然的、偶然的、暂时的存在,并非天地有意为之。某物之生并非出于天地之喜爱,某物之亡亦非出于天地之厌恶。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寒来暑往,温凉交替,都是自然而然,天地不以春生为喜,不以秋杀为忧。圣人没有私心,也没有分别心,因此,他的情绪也是平和的,不像世人那般波澜起伏。

在老子看来,唯有放下对“我的”(包括身体、头脑、情绪)的认同和执着,才能够转迷成悟,回归本性。正因如此,老子认定,只有遵循“道法自然”这一法则,做到无“我”(我执、我的),那个“真我”(本来的自己)才有可能显现。如果违背了自然之道,时时有我,处处为我,那个“真我”将被遮蔽起来。老子强调,求道的关键,在于无为,这也是老子关于修行方法的终极教导。首先,知道我不是这个身体,不是这个意识,不是这个情绪。进而,保持观照,看到事情只是在发生,凡事顺道而为,顺应生命的流向。最终,那个真我,才有可能显现。老子反复强调的柔、静、慈,就是那个“真我”所具有的基本特点。

老子早就预知自己将被世人误读。于是,他特意写下这样一句话:“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在老子看来,“士”分上中下三等,“士”都可能听闻大道,但是境界差别会很大,关键在于“信”与“行”。上士闻道,身体力行,践道行道;中士闻道,且信且疑,若有若无;下士闻道,以为虚无飘渺、荒诞不经,于是大加嘲笑。老子的意思是说,大道至简,但必须通过信任和体悟(“行”)才有可能被体悟到,如果只是用头脑去思维它,就如同生病后只是研究药方而不肯服药一般,那只会离道越来越远。

可以说,整部《道德经》五千言,都是从不同的层面引导世人追问“我是谁”。老子坚信,一旦知道“我是谁”,整个宇宙的奥秘都将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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