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文梅 见习记者 周南 北京报道
小厕所,大民生。据农业农村部今年4月公布的数据,自2018年《农村人居环境整治三年行动方案》实施以来,农村厕所革命取得了积极进展,截至2020年底,全国农村卫生厕所普及率达68%以上,每年提高约5个百分点,累计改造农村户厕4000多万户。
三年又三年,在看到中国的厕所革命取得了一定成就时,存在的问题也不容忽视。具体而言如配套设施不完全,厕所无法排污;工程质量不到位,中看不中用;厕所建设“一刀切”,给实际用水等带来影响;厕所坏了无人管,粪污问题没人问;居民因费用、习惯等原因,即便是完好的厕所也被搁置或作仓库等。
对此,昆山昱庭公益基金会创始人、北师大厕所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钱军认为,厕所革命可分为思想革命、技术革命、管理革命,三者缺一不可。他告诉《华夏时报》记者:“厕所革命是乡村振兴的重要基石和刚需。如果农村的厕所还是露天旱厕、家家户户污水横流,美丽乡村、乡村振兴都是空谈。”
为厕所“粪”斗需要因地制宜
“为改善人类如厕环境而‘粪’斗!”是钱军搞厕所革命的愿景,也是他坚持走这条路的动力。2013年,当钱军开始意识到厕所的意义,同时发现国内在厕所文化研究和厕所公益方面几乎空白时,他决定专注做厕所公益。次年,钱军发起成立了昆山昱庭公益基金会(下称“昱庭基金会”),这也是全国首家致力于厕所公益的非公募基金会。
乡村振兴的主体是乡村居民,在厕所革命中发挥村民的主体价值是关键。据钱军介绍,很多村民把厕所看作藏污纳垢的隐秘之地,不明白为何改厕,还有一些地区为完成指标、追求数量和速度,地方政府的行政力量完全取代了农民的能动性,农民是没有选择、甚至“被迫”在改厕。“因此,改厕前一是要跟村民沟通和科普,二要充分了解村民的想法和意见,多给他们一些选择性。”
和钱军一样为厕所事业“粪”斗多年的还有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驻华办事处原水和环境卫生项目专家杨振波博士,他认为,和城市居民相比,乡村居民的参与度太低。城市居民在装修厕所时,会根据自身喜好和实际情况布置厕所环境,考虑马桶的价格、品牌、型号、舒适度等,充分的参与让其更了解、爱护、正确地使用自家厕所。而乡村居民在改厕时常常处于被动状态,“让村民充分认识改厕的好处、不改厕的坏处,通过出劳出力或出钱参与,当他们真的参与了,才会对设施有拥有感,把厕所当成自己的东西,才会把它用好、管好。”
自2002年入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与这项工作结缘,杨振波深切感受到厕所革命落实到执行层面一定要以人为本、因地制宜。“‘地’的界定可大可小,乡、村、户都是‘地’,不能笼统把一个地区全部旱厕改水厕,或者全部蹲厕改坐厕。具体到户,厕所放在屋内还是屋外,是水冲式还是旱厕,家里生活的是老人还是年轻人,如果家里有残疾人怎么办,甚至家人的宗教信仰、生活习惯如何,做得越细越好。因地制宜是具体精确的,是实实在在的以人为本。”
同时,因地制宜还要和各地区的社会、文化、经济发展状况紧密挂钩。“如果当地的经济状况本身没有这么大的承受能力,可以阶梯式提高。过去没有厕所的地区,后来让它有厕所,这已经上一个台阶了;现在一些地区的厕所是非卫生的,把它提升到卫生状态;还有些地区厕所已经符合安全、卫生的条件,就要关注它对环境、健康、气候是否友好等等。因地制宜是有层次的,逐步提升,改厕起码要做到符合基本卫生设施的要求。”杨振波说道。
厕所革命,三分靠建设,七分靠管理。把厕所革命等同于改厕,而忽视了改厕后的管理和维护是厕所革命的一大“痛点”。对此,钱军认为在前期就要跟当地政府做好沟通,引导他们把后期运维归入整体的统筹中,才能保证前期投入真正为老百姓谋福祉。
据记者了解,2019年起,农村人居环境整治推进办公室在网上开启了“问题线索征集:农村厕所到底搞得怎么样”,如村民发现改厕后厕所不能用、坏了找不到人修、粪污找不到人清理等,都可以发送邮件提供线索和提出建议。村民还可以通过线上渠道向国务院督察组反馈,督察组会对涉及乡村振兴各项具体政策落实上的代表性问题进行抽查核查,以实际行动回应群众关切。
用厕所文化引领厕所革命
厕所对于人们的健康卫生、生活质量极为重要,它是社会文明程度的重要考核指标之一。经过多年的实践,钱军发现,厕所革命种种问题的根源仍在思想,地方政府、社会组织、企业、乡村居民等都需要革新对厕所的观念。
据钱军介绍,目前专注厕所建设的社会组织几乎没有,即便有也是将厕所相关内容包含在小项中。而专攻厕所的昱庭基金会却常常碰壁。钱军告诉记者,厕所援建资金需求量较大,但从募捐角度而言,公众对传统的帮困救灾式公益关注更多,对给乡村学校建厕所则少予理解,认为其价值低于心理预期,难有款项进入。即便有公益人进行专项大额捐赠,也存在“认为把钱花在管理和维护上是浪费”的误区。“实际后期因无人管理导致厕所没人使用,才是最大的资源浪费。”对企业而言,援建厕所“小而散”,他们可能“看不上”,再加上技术领域缺少系统性的专家人才,产学研方面也少有力量支持,多方面相互影响,“挑战非常大”!
为此,昱庭基金会坚持主推“废纸置换厕纸”和“贫困地区厕所援建”项目的同时,还于2017年,联合清华美院协同创新生态设计中心、厕所文化研究中心发起成立江苏重明鸟厕所人文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建立起产、学、研于一体的产业平台。致力于推动厕所产业升级,用商业、公益、技术、文化、创新的手段改善中国厕所难题。如今被称为“钱所长”的钱军直言:“中国的厕所革命需要更多公益人士和相关机构的联合行动。”
厕所革命一定要“革”思想,在这一点上杨振波与钱军达成了一致。杨振波认为,当前亟须在全社会范围内建立厕所文化,用厕所文化引领厕所革命。
杨振波告诉《华夏时报》记者:“顶层厕所文化可归结为‘净、平、低、回、省’。‘净’是干净,厕所不卫生会导致各种粪口传播的疾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让粪便暴露着无异于‘吃屎’。粪便中含有致病的微生物,能够通过手、水、土壤、苍蝇等传播50多种疾病,如腹泻、伤寒、霍乱等。破除脏文化要从厕所开始,清净厕所也清净了心灵;‘平’是平等、公平,每个人都拥有使用安全卫生厕所的权利,到2030年,人人享有适当和公平的环境卫生和个人卫生,杜绝露天排便,特别注意满足妇女、女童和弱势群体在此方面的需求,这也是联合国制定的可持续发展目标之一;‘低’是低碳,厕所不仅只有地面上的部分,它是一个环境卫生系统,包括收集、储存、运输、处理、转化、利用、处置多个过程,厕所系统的运作要节能、节水,符合双碳目标;‘回’是五谷轮回、循环利用,厕所是五谷轮回之地,粪尿是粮食的粮食,通过资源回用实现循环经济的一部分;‘省’是节省,不论搞什么样的厕所系统,都必须要省,低造价且不牺牲质量的省,厕所系统的费用需要国家和家庭都能承受。”
责任编辑:方凤娇 主编:文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