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文学奖|约恩·福瑟曾在上海,观看个人作品中国首演

瑞典斯德哥尔摩当地时间2023年10月5日13:00(北京时间19:00),瑞典学院将2023年度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挪威剧作家约恩·福瑟(Jon Fosse),以表彰他“创新的戏剧和散文,为不可言说的事情发声”。

约恩·福瑟

他被人认为是当今世界的“新易卜生”“新贝克特”“新品特”,也是当代欧美剧坛最富盛名、作品被搬演最多的在世剧作家。挪威剧作家约恩·福瑟的作品迄今已被译成四十多种文字,多次获得各类国际艺术大奖,并成为近两年来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但对于大多数中国读者和观众而言,这依然还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有人将至》剧照

2014年,约恩·福瑟的剧作首次被翻译成中文版,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就在《有人将至:约恩·福瑟戏剧选》问世的同时,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连续上演了5部福瑟作品,分别来自俄罗斯、意大利、伊朗、印度和中国5个不同国家。这是这位西方世界最重要剧作家第一次被完整系统地介绍到中国。而剧本集的译者、上海戏剧学院欧美戏剧研究学者邹鲁路说,把福瑟作品翻译成中文版,就是希望中国戏剧界知道,世界戏剧正在发生什么。

《秋之梦》剧照

西方世界最重要的在世剧作家

约恩·福瑟来自北欧国家挪威,这里也是“现代戏剧之父”易卜生的故乡。出生于1959年的福瑟,今年才50岁出头,但已经被欧美戏剧界公认为继易卜生之后挪威对这个世界最伟大的贡献。在从事戏剧写作之前,福瑟在小说、诗歌、儿童文学、杂文、电影剧本甚至歌词方面都有所成就。1994年,福瑟的戏剧作品第一次在卑尔根国家剧院首演。此后20年间, 他的剧作在全世界范围内演出达到900多场次,成为当代最为重要的剧作家之一。

2010年,他获得了世界上最重要的戏剧奖项——“易卜生奖”。评委会的授奖词中这样写道:“约恩·福瑟是当代戏剧界最顶尖的名字之一。他创造了一个自成一格的戏剧世界。他是一个宇宙、一片大陆,自他居住的西挪威延伸至亚洲、南美、东欧和世界其他区域。”

虽然人们常把福瑟称作挪威的“新易卜生”,但福瑟本人却认为,“这对易卜生和我都是不公平的”。一直致力于研究并推广福瑟的“易卜生国际”艺术与运营总监Inger Buresund 认为,福瑟以自己独特的戏剧语言创造出了一个独属于他的世界,无须和人比较。

事实上,确实很难将福瑟归类。他的写作确实受到了贝克特的影响,成名作《有人将至》规避戏剧动作的表现形式,有着《等待戈多》的影子,但这并不意味着福瑟就是一个虚无主义者。他描写城市与乡村生活的分歧、留守乡镇的老人等待着移居城市的孩子来访、在新环境中感到迷失的茫然,以及无处可依的怅惘与荒芜。这样看来,他又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作家。

只要扫一眼福瑟的剧本就会发现,他笔下人物的对话有着极其鲜明的个性:简短的句子、大片的空白和停顿。角色甚至没有名字,只有“男人”“女人”或者“朋友”这样的称谓。与传统的西方现实主义戏剧不同,福瑟戏剧中的冲突更多地以一种暗示而非直接表达的形式存在舞台上,晦暗的主题有着不确定性和开放性,需要细细品味才能体会。

福瑟曾经说,早年作为一名作家,他并不喜欢戏剧:“我认为它很蠢,因为戏剧总是因循守旧——不少当代戏剧依然如此。观众表现得很传统,剧本也都固步自封。那不是艺术,那只是因循守旧。”只是戏剧又恰恰符合他写作的兴趣。“在小说里,你只能运用词语,而在戏剧里,你可以使用停顿、空白还有沉默:那些没有被说出口的东西。一种启示。”

《一个夏日》剧照

《有人将至》和《名字》都已有了中文版演出

在首次出版的中文版《约恩·福瑟戏剧选》里,共收录了5个福瑟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而几乎同时在上海话剧中心举行的福瑟戏剧展演中,《一个夏日》、《死亡变奏曲》及《有人将至》都是此次剧本集中收录的作品。

其中,书名中的《有人将至》是福瑟最早、也是最知名的作品之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买下一座海边的老房子,为的是远离生活的纷扰,但事实是他们无法摆脱“有人将至”的念头。当一位邻居突如其来地敲响他们的屋门,一种不确定感悄然打破了两人间的平衡。

《有人将至》是最早被翻译成中文的作品,国内最早看到这个剧本英文版是上戏教授曹路生,在从卑尔根大学一位教授手中拿到这个英文剧本的时候,曹路生感觉到这个剧作家极其特别:“它真的和以前看过的剧本完全不一样,里面没有任何的就像我们以前的戏剧性、冲突。它语句很短,但是又很有诗意,有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有点像元杂剧”。

除了语言,《有人将至》对于现代人情感的细腻洞悉打动了曹路生:“这是非常现代意思的一个戏,我们都想逃离人群独处,我们想有两人世界,但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实际上有一个‘他’者永远在,也许是历史的,也许是当代的,总会来搅乱你的生活,冲到你生活里面来的”。

2010年,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教师何雁排演了《有人将至》。那一年福瑟来到上海,坐在剧场的最后一排观看了自己作品的中国首演,并表示是全球范围对自己作品最好的舞台呈现之一。此后第二年,上戏又排演了一版《有人将至》。而今年,福建人艺的第三个中文版本《有人将至》来到上海,参加了这一次的福瑟戏剧展演。

另两部在剧展上演的《一个夏日》和《死亡变奏曲》都是北欧国家戏剧奖的获奖作品,都探讨了死亡、记忆与孤独对生者的纠缠。在这一次的戏剧展演中,俄罗斯人用他们的斯坦尼体系,呈现了他们理解的福瑟。而印度剧团带来的《死亡变奏曲》,则是另一种完全不同文化背景下诠释的福瑟。

福瑟的另一部重要作品《名字》去年曾经被上海话剧中心搬上舞台,这一次同样收录在剧本集中。作品讲述了一个怀孕的女孩和这个孩子的父亲无处可去,他们回到了女孩的父母家,城外一个离海很近的地方。女孩并不想住在这里,男孩也感觉到了他不受欢迎。这是一个功能缺失的家庭,对话几乎无法进行;所有必要之事都变为习惯性的姿态,每个人都感到孤独。

对挪威文学有特殊情感的作家陈丹燕认为,要了解福瑟,很需要去挪威和北欧走一走。“在挪威有很多峡湾和大洋,可以看见冰川融水冲刷大地,雪化了以后会有新的峡湾出现。在那里,会觉得我是这个地球上的一个生物,是自然当中的一环。会觉得这个世界是有秩序的,人是有命运的。在那个秩序下面,再来理解剧本里人在面对自然有很多看似悲观的情绪,其实是一个人体会到命运的痕迹以后,体会到命运的力量以后,会要有的那种动物的感受。”

《我是风》剧照

福瑟对所有的导演演员都是挑战

或许正是福瑟作品中人物面目的模糊与其经历情感的普世性,让他的剧作在全球各地反复上演。译者邹鲁路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在欧美选择福瑟作品的基本上都是大导演,因为太年轻的导演,没有勇气尝试他的作品。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西方世界都对福瑟推崇备至。英国人就没能被他征服。2002年,福瑟的《夜曲》在皇家宫廷剧院演出后,《独立报》的剧评家拿他的名字开起了玩笑:“‘约恩’,像它的挪威发音一样,让我们都打起了哈欠。”《每日电讯》更不客气:“他的剧作矫揉造作得可悲,冗长得令人生厌”。2005年,他的另一出戏《暖意》又遭到《卫报》的吐槽:“(观看他的作品)像是对着一幅一团糟的拼图,你感觉自己应该要把它完成,但最后能得到的奖赏却少之又少。”

虽然并不否认什么,但福瑟也拒绝阐释自己的作品:“我坐下、倾听,我书写听到的一切。在我动笔之前,我对整个故事和其中的人物毫无概念。那是很棒的经历。我探入了未知,并带回了某种曾经未知的东西。”

事实上,福瑟的作品不仅对观众构成了挑战,对包括导演和演员在内的创作者同样是巨大的挑战。在这一次上海的展演过程中,来自5个国家的5个剧组进行了一次小小的论坛,而每个导演谈及自己的创作过程,因为剧作中的不确定性,所有人几乎都有一种“被逼疯”的感受,几乎每个人也都曾经试图放弃。福建人艺的导演陈大联甚至和演员们说,“我们最少要做到一点,我们这个戏不要演出的时候让人睡着”。

Inger Buresund说,福瑟剧作是比较开放式的文本,观众和读者感受这个剧本的时候要有足够想象和自己的阅历,这也是一种挑战。作为一个挪威人,作为一个研究易卜生和福瑟的人,我经常会被人问到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去做福瑟的戏,我的答案就是用你们自己的方式,并没有一个所谓的福瑟的演绎的方式,你们需要通过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它。

福瑟研讨会全体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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