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上海资本家大小姐,六六的母亲,才是婆媳剧的鼻祖原型

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遇言姐

六六发了个朋友圈。

说是住在上海的父母先后阳性,老两口原本休息三天后已经无恙,但是居委会天天宣称要拉去方舱,生生把老太太吓出了心脏病。

打120没回应,去医院要排队,转阴的老父亲冲到门口拿硝酸甘油,居委会说因为他出门了,晚上必须把老两口拖走。

后半段六六回顾了一下母亲的人生——

“你这一生,没有自主选择这回事儿。18岁想考大学,却被逼下乡。到婚龄被单位领导强行介绍给自己侄子。这就是你的命,你已经75了,要学会接受。”

看到这儿,遇言姐也是忍不住扶额:“呃,又来了。”

六六这个人啊,吃亏在嘴太快。

性命攸关,说清楚问题和诉求,直截了当表达批评,就可以了。

怎么就拐到上山下乡去了?怎么还怨上你爸娶你妈了?

说啥呢这都是?

是,老人家一辈子受委屈了,但是,节骨眼上说这些顶啥用?

眼前的问题是,让居委会别拉老夫妻去方舱,给心脏病的老太太搞救命药,提啥下乡、相亲、高考的嘛。

六六这朋友圈一发,立刻有人提起她以前有过争议性的言论。

遇言姐说,非常时期,旧事咱们先不说了,希望六六的母亲能得到救助,希望大家每一个人都好好的。

六六在朋友圈说到母亲一生没有选择,正值高考时赶上下乡,不情不愿地相亲嫁人。

其实,老太太无奈的事儿还有许多。

比如,她本是上海的资本家小姐,却流落到没有电灯的乡下;

比如,她本是实验中学的学霸,却做了半辈子工人,因为没有学历,40岁上才转干;

比如,她是读《安娜卡列尼娜》,用手绢擦筷子的小资,却要对着唱梆子戏的丈夫;

比如,恢复高考那年她“不幸”怀上老二,在家人的阻挠下没能参加考试。

这些事情,被她那个从小就会观察人的女儿六六,写进了她的第一本小说《王贵与安娜》中。

当年六六跟随前夫移居新加坡,丈夫读博,六六找不到工作被迫做了主妇。

一次聚会上,老公导师的太太当着一大群朋友的面,指着六六说:“别人家的老婆,都是硕士博士,都有正当工作,而你那么年轻,就是累赘,你的孩子以后会以你这样的妈妈为耻。”

六六当即羞愤难当。

4年后,她在网上开始写连载小说《王贵与安娜》,写了14天,写完就火了。

自那之后,六六的每篇小说、每个剧本都很火。

应该说,《王贵与安娜》对六六的意义重大。

这是她第一篇小说,是她的命运转折点,写的又是自己家的故事,自云倾注了最多的感情。

要说《王贵与安娜》,真的还挺好看的。

安娜这名儿一听就是文青小资娇娇女,王贵么,就是那个王,就是那个贵。

两厢撞在一起,生出多少事来。

《王贵与安娜》是家庭剧的鼻祖,它展现的故事是比较温和的,没有过激的人物,没有过激的行为,对所有角色都心存共情。

不像后来的那些跟风剧,把矛盾越编越夸张,专照着观众的痛点上戳。

这部小说在08年被拍成电视剧,由海清和林永健主演,豆瓣评分我记得是上了8分的。

昨天看到六六的朋友圈,遇言姐又想起这剧来了。

就来讲一讲六六母亲的故事。

安娜本是上海资本家家中的大小姐。

家住大洋房,有奶妈伺候,黄包车拉着去包厢看戏,头牌花旦是爷爷的小妾。

安娜的阔气日子没过几天,时代变了,大小姐成了被改造对象,11岁上跟着父母去到安徽支内。

什么牛奶、鳝糊、小笼馒头,再也没有了。

但是安娜不改骨子里的讲究。

短两寸的衣服也得穿得体面,被批判的文艺作品她偷着看。

在合肥读高中时,安娜是实验中学的班长,有个会拉小提琴的竹马,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去德国歌廷根大学读博士。

可惜啊,时代不让人如愿,18岁临高考那年,政策变了。

下乡回来,安娜成了皮革学徒,竹马当了涡轮司机。

安娜长得美,皮肤雪白,说话软糯,被厂里的人事科长介绍给他的表侄子(就是六六在朋友圈说的那件事)。

安娜不敢不讨好领导,于是去跟表侄子相亲。

这表侄子就是凤凰男王贵。

王贵,大学英语老师。

根正苗红的河南八代贫农,数学零分的工农兵大学生,长相是不太行,气质太不行,吃饭像喂猪。

你跟他说莎士比亚,他以为是河南梆子,你跟他说施特劳斯,他说没歌词不好听。

安娜和王贵第一次相亲就是灾难现场。

后来,每当安娜骂孩子时,最后都要总结一句:“唉,不怨你,实在是我选的种不好。”

这样的王贵,安娜是断然看不上的。

倒是她那前资本家太太的老妈很有生存哲学:三代贫农,出身多正?高中入党,底子多硬?学的洋文,还能出国,这个婚得结。

安娜就这么懵头懵脑地嫁给了王贵。

婚后的生活不用说就知道一地鸡毛。

六六说,小的时候爸妈天天吵架,自己特别希望他们离婚。

吵架的内容包括——

安娜嫌弃王贵不讲卫生,要求他每天睡前洗屁股。

安娜嫌弃王贵吃相难看。

小时候吃不饱饭的王贵一上桌就进入极乐世界,安娜则是一看到王贵甩开腮帮子的样子就抓狂。

安娜不许王贵说 “屁股”、“洗腚”、“拉屎”,要说“臀部”、“用水”、“去厕所”,还嫌弃他搞不清莎士比亚。

王贵误拿安娜“用水”的盆盛炒菜油,安娜恶心刚吃过的饭,王贵心疼被泼掉的油。

以及——

婆婆拿她洗屁屁的布擦灶台了,一边给孙女剥虾一边搓鼻涕了,吃饭时候往地上吐痰用脚碾了。

老家人一波一波地来,看病、借钱、找工作,全找王贵两口子帮忙。

这些桥段,被后来的婆媳剧一再复刻,反复演绎。

再来说说六六她爸,王贵这头。

王贵是个好人。

苦出身的孩子,喜怒哀乐都不太溢于言表。

对待同事诚心诚意,对待学生尽心尽力,虽然不懂莎士比亚,但是语法学得扎实,后来当上了安徽大学的系主任。

同事、邻居、学生、丈母娘、小舅子,都喜欢王贵。

王贵对老婆孩子也好。

每天洗衣做饭,送老婆上下班。

闺女第一天上幼儿园,他心疼得要命,一口气买了10根奶油冰棍哄孩子别哭。

为了让孩子有蛋糕吃,有牛奶喝,王贵到处找课教,一站就是一整天,赚2块5一小时的外快。

安娜脾气上来了打孩子,也不讲大小姐的教养了,尺子、衣架、扫把头,抄起来就揍,倒是王贵拦着舍不得打。

70年代,王贵去坦桑尼亚援外,给安娜寄奶粉和衣服。

两口子虽然天天吵架,但在一些事上有共识。

安娜满足王贵的食欲,王贵满足安娜的爱好。

给娘俩订书订报王贵从不抠,拿来订阅单让闺女随便画勾,一订就是100多块。在80年代初,那可是夫妻俩一个多月的工资。

六六是74年的,她自己也承认,自己是在大家的羡慕中出生的。

王贵做过最不地道的事儿,是拦着安娜不让她考大学。

安娜怀老二5个月的时候,恢复高考的消息传遍全国。

彼时安娜30岁,仍然可以一个不差地背下来元素周期表。

一听说安娜要把孩子打掉去高考,王贵立马急了,串通做媒的表叔不放安娜的档案。

后来,安娜的大学梦彻底破灭。

与此同时,跟她一起进场的知青们正拿着录取通知书各奔东西。

王贵拦着安娜不让她考大学,固然出于心疼未出世的婴儿,但很难说不是为了保住自己大学生这个身份在安娜面前带来的唯一的尊严。

40岁上的王贵与安娜,各自出各自精神的轨。

有新来的女教师崇拜王贵,王贵也敢跟人家拉拉小手。

女教师去英国进修前叫王贵上楼坐坐,王贵却悬崖勒马了,怎么说也不肯进屋。

安娜这边则是遇到了美国归来的竹马。

要说这竹马真不赖,人品不错,性格也好。

恢复高考后上了北大物理系,之后成为第一批留学生,毕业后在州立大学教书。

而那时,因为学历问题做了多年工人的安娜,在几千人的全省选拔考试中,以4个100的成绩名列第一,终于转了干。

这竹马多年来一心一意惦记着初恋安娜,当然,也可能是那年代华男在美国不好找老婆。

曾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划个小船、吃个小饭,给孩子辅导个数学作业,一来二去的,眼看就被竹马忽悠去美国的当儿,安娜退缩了。

“咱们俩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像咱们这样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人得知足。”安娜说。

话说,遇言姐看到安娜和竹马分别那段真觉得惋惜。

外形匹配,精神契合,这俩哪儿哪儿都合拍,连高中老师都很看好。

无奈早年的命运不由人选择,能选择的时候又有太多羁绊。

六六说,小时候整天希望父母离婚,特别看不上父亲那边的人。

35后方觉得父母这样也不错,吵架也是一种家庭交流方式。

当然了,从女儿的角度,总要打个圆场。

从读者的角度来看,安娜和王贵过了这些年,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吧。

因为安娜对精神交流的要求高,不像王贵,能吃上碗热面条就大蒜就知足了。

后来,六六思索道,爸妈这样不匹配的婚姻也过来了,而自己呢,嫁的是父亲大学教授同事的儿子,从小相时,15岁恋爱,门当户对到头来却是以离婚收场。

这又是为什么?

遇言姐觉得吧,安娜和王贵能过一辈子,最大的原因是时代使然。

就像张学良和赵一荻,在外界看来是美谈,当事人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因为软禁,两个人早就分手了。

不管是天意弄人还是命运使然,安娜和王贵也这么过了一辈子。

如今,二位都是70好几的老人了。

看到老大爷跑出去给老太太买硝酸甘油那段,我忽然觉得有没有爱情或许也没那么重要吧。

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六六父母这个事能得到解决。

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安娜这辈子已经走过了太多的山,但愿时代的灰不要再一次地落在一个老人的身上。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