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农村的生活水平较低。

时常，就会有人讲《嘴上抹点猪油出门》的故事。

有一个家徒四壁的穷书生，特别爱面子，家里虽很穷，但总爱在人前炫耀。他每天出门前总爱拿块猪肥肉网嘴上抹点猪油，然后到外面跟别人说吃的什么什么好东西。

一日，他正在家门外炫耀，他的儿子从家里跑出来，对他说：「爸爸，不好了，猫把你的猪肉偷走了。」此人还继续装：「哪一块？三斤那块、还是五斤那块？」儿子急了：「哪有三斤五斤的？就是你每天抹嘴那块！」此人发怒：「你娘怎么不追？」儿子：「娘的裤子不是你穿着吗？」

故事流传很广，不过，我确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邻居或村里人。

忽然，有一天，我有个奇想，上学前嘴上抹点猪油，看看别人有啥反映。

那时，我在村里的学校上初中。上学的路上，无论是村里的人还是上学的同学，都没人注意到我嘴唇上油乎乎的。

那天，第一堂课是语文。语文老师也没有发现啥异样，或者发现了也没有说啥。

第二节课是物理。讲物理的老师，现在看，可能是斜视或斜颈，因为他说话总是把头向右前上方转。我的座位呢，在讲台对面的左前侧中间。我能明显地感觉到45分钟期间他瞄了我几眼。下课后，他喊我跟他出了教室，问：今天早饭后，你姥娘忘了让你擦擦嘴了？我噗嗤一下笑了，说：老师，我就是故意的，试试《嘴上抹点猪油出门》的效果。并哀求老师千万别告诉我姥娘，否则会被抽笤帚疙瘩（用扫地的笤帚把打屁股）的。

后来，这事被老师们调侃了很久。

今年过春节期间，看到一位东南沿海的美食博主，做一道菜时，用菜籽油，再加上点猪油，并表明「加点猪油，是家境好的象征」。

「猪油、家境好」几个字，一下子又让我想起了50多年前的那段往事。

后来，出门求学期间，冬天偶尔与老乡聚一下，也是买棵大白菜，再买上五毛钱的肉，到老师家借火、借锅炖一下，端回宿舍改善一下生活。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刚刚在济南安下家时，猪肉还是凭票供应的。春节前买点肉，总要对着副食品公司门市部的售货员低三下四要求多给点肥肉。

后来，也未曾见过「嘴上抹猪油出门」的人和事。

但另一种类似「嘴上抹猪油」的事，就贯穿了我的大学四年。

那时候，能有三件衬衣互相倒换着穿的同学不多。男同学，大都是周末洗衣服，六天下来，衬衣的领子都不干净。结果呢，烟台一位同学，给我们介绍了一种「假领子」，很便宜、也很容易使用，套在衬衣的领子上，可以一天一换或两天一换，并且「假领子」是不同颜色或布纹，这样好像就有很多衬衣一样，并且又显得衣服干净。

现在的年轻人听到这种往事，都会觉着好笑，可在当时，却是那么当然。现在与同龄人说起「假领子」，很多有同样的经历。一位石油战线的老专家说，也是烟台的同学推荐并赠送了两条格子条纹的「假领子」，戴上感觉很神气。有位大嫂说，女生也有假领子。特别是到了冬季，棉衣领子上附上自己用毛线编织的领子，翻出来很时髦，既干净又好看！

同样是猪油，那时候是因为植物油（豆油、花生油等）供应不足，现在则是家境殷实，更早的时候则是吃不上食用油（无论是植物油还是猪油）、只能是嘴上抹点油「打肿脸充胖子」。

不禁想起，时下很多时候，自己话都不会说了，因为时代变迁，很多词我真不知道是啥意思。

眼下，可以说，要什么食用油就有什么油。

花生油、豆油、橄榄油、茶籽油、菜籽油，国产的、国外进口的，各种等级的，甚至还有一些特殊用途的，核桃油、文冠果油……

现在，表明身份的也不是看嘴上是否油光了。

自从江苏「天价烟」局长、陕西「表」哥事件之后，公职人员「发烧」亮相的现象大大减少了，但又出现了另一类身份标识物。

服饰的款式，西装衬衣领带、西装衬衣、行政夹克。

房子，啥小区、啥面积、啥结构。

工作，啥机关、啥机构、啥公司、啥职位、啥薪酬。

此外，对于教育、医疗、科研等领域的专业人士，还有一堆「帽子」身份。

除了众所周知的两院院士之外，还有「杰青」、「长江学者（学科领军）」、「青干（青年骨干）」、「优青」、「卓青」、「重点实验室主任」、「领域首席科学家」，以及上行下效的省级（比如咱们的泰山系列）、市级对应的称号，再加上各种「行业学会头衔（如IEEE Fellow、ACM/ACM SIGCOMM/AAAI/ACS/APS/AAAS Fellow）」……

上周，与一位老同事聊天，感叹道，从事专业工作的人士，如果没有几个这样的头衔，在专业上可能就寸步难行了。

所以说啊，现在充个门面、显摆个身份，真没有过去「嘴上抹猪油出门」那么简单。比如说，有时候某些地方不惜花半亿元重金请人来去为自己拼争顶级赛事的奖牌。

我俩庆幸自己的余生已经不再为这些事苦恼了。遂聊起乙巳年的蛇和《哪吒》里的龙，便想起「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的说法和九龙子那奇怪的名字和差异巨大的外形，便冒出了「都是龙的儿子，为什么九子那么大的不同」的问题。

好在，有AI就不必自己费劲去baidu了。AI说，因为他们的母亲不同。

老大的母亲是牛，叫囚牛（qiú niú）。囚牛长大之后，对「对牛弹琴 牛不知音」的说法不服。于是他就跑去深山里向善琴的大师学习音乐。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囚牛成为了音乐欣赏家。因此，囚牛经常蹲立于琴头。

老二的母亲是豺，叫睚眦（yá zì）。睚眦继承了母亲的性格，嗜杀好斗，而且极其的凶狠，所以民间会有睚眦必报这个成语，常见于兵器吞口。

老三的母亲是鸟，叫嘲风（cháo fēng）。他是个探险家，长大之后擅长涉险，喜欢站在悬崖边上逆风嘶吼。常见于大殿的角上作为装饰。

老四是龙和蛤生的，叫蒲牢（pú láo）。他性喜鸣叫，钟纽兽钮，虽为龙子却害怕海底的一个庞然大物鲸鱼。当鲸鱼一发起进攻，他就笑得吼声震天，于是人们常把蒲牢的形象做成中钮。

老五的母亲是狮子，叫狻猊（suān ní）。中国本来没有狮子的，汉初的时候才从西域引进狻猊，继承了狮子的性格，端庄威严，不爱说话，喜欢静不喜欢动。佛祖看他有定力，于是便把他收了作为自己的坐骑。佛座和香炉上的那些腿部的装饰通常都是狻猊。

老六的母亲是龟。龟是卵生，与龙下了两个蛋，孵化出来后，是老六和老八。老六叫赑屃（bì xì）或霸下（bà xià），形似龟，驮碑负重。人们通常在寺院祠堂里面经常能够看到碧玺驮石碑，据说触摸它能够带来福气，我小时候还真没少摸。

老七的母亲是虎，叫狴犴（bì àn），形似虎、好讼明断，狱门、官衙装饰，寓意公正。

老八和老六是卵生兄弟，叫负屃（fù xì）。老八随父，身似龙，雅好斯文，常作碑文盘绕装饰、衬托碑刻艺术。

老九的母亲是鱼，叫螭吻（chī wěn）。龙头鱼尾，实际上是鱼龙，喜欢在险要的地方东张西望，而且是嘴又大，还喜欢喷火，常把螭吻安在屋脊的两头，用作消灾灭火之用。

龙生九子，虽然都是龙种，因其母不同而不同。

种子重要，还是土壤重要？

我们（龙的传人）人呢？

写到这里，想起上月末斯基穿着圆领套头衫到白宫去被指责的场景。

谁说现在不需要「嘴上抹猪油出门」？

谁这么说，就应该与Trump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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