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咱家银河系的超大质量黑洞——“人马座A*”（Sagittarius A*，Sgr A*）终于有了它的第一张写真！

银河系中心超大黑洞人马座A*的首张照片 | EHT Collaboration

这张特殊的“写真”来自2.7万光年之外的银河系中心，是中国科学院上海天文台联合发布的人马座A*超大质量黑洞成像成果，由事件视界望远镜项目（Event Horizon Telescope， EHT）拍摄。

距离第一次发布黑洞“写真”，已经过去3年了。

此次拍摄的人马座A*是距离地球最近的超大质量黑洞，延续了M87星系黑洞的“甜甜圈”外观，但更加蓬松迷你。虽然这张照片上的它看起来气质平平，却凝结着全球众多科学家近 20 年的期盼和努力。

此前科学界普遍认为人马座A*应该是一个超大质量黑洞，但毕竟只是基于数据推测，还有科学家认为人马座A*可能只是一种特殊的暗物质团。而今，随着黑洞成像的释出，质疑终于被冲散。

阿塔卡马大型毫米/亚毫米阵列（ALMA）正在仰望银河系，图中标明了人马座A*的位置，它是我们银河系中心的超大质量黑洞 | ESO/José Francisco Salgado (josefrancisco.org), EHT Collaboration

这次成像不仅为银河系中心存在超大质量黑洞提供了确凿证据，更意味着天文观测技术取得巨大突破，是全球不容错过的历史时刻。

但问题也来了——明明人马座A*距地球最近，为什么先成像的却是更遥远的 M87 星系黑洞？

原因很简单，因为前者成像更难。

为人马座A*拍“写真”，难在哪里？

人马座A*黑洞距离地球仅2.7万光年，与5500万光年外的M87星系黑洞相比，可以说得上是近在迟尺，但拍摄它却并非易事。

作为一个拥有吞天噬地技能的黑洞，人马座A*并未展现出它应有的“事业心”，大概1000年才能吞噬一倍太阳质量的物质，开疆扩土的效率仅是M87星系黑洞的百分之一。如此低的活跃性，导致它的吸积盘光芒较弱，很难被望远镜捕获。

模拟气体在人马座A*黑洞外围的圆形轨道上以大约 30% 的光速旋转运动 | ESO/Gravity Consortium/L. Calçada

人马座A*黑洞的 “佛系”，还体现在它的质量上——只相当于太阳的400万倍，这样的体型在超大质量黑洞界过于娇小了。因为体型太小，围绕人马座A*黑洞旋转的物质运动速度也更快。

M87星系黑洞的质量有太阳的65亿倍之多，它的半径更是人马座A*黑洞的1500倍以上。相比之下，人马座A*黑洞的事件视界小而暗淡，对事件视界望远镜的观测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好在，人马座A*离我们也更近，因此在最终的照片上，两个黑洞看起来差不多同样大小。

两张黑洞照片的对比：左为2019年人类首张黑洞照片，展示了M87星系中心的超大质量黑洞；右为今天公布的银河系中心半人马A* | EHT

成像困难也不全是人马座A*自己的锅，周围环境也给拍摄带来了很大干扰。

古诗有云，客泛灵槎犯斗牛，银河碧海暗通流。人马座A*黑洞所在的银河系中心区域，星光缭绕，尘埃密布，会遮挡射电望远镜的观测视线。

大量炽热气体形成一个旋涡， 标明了银河系中心人马座A*黑洞的大致位置 | NASA、ESA、SSC、CXC、STScI

此外，人马座A*黑洞还开启了“防偷拍”模式。恒星爆炸和超大质量黑洞外流将气体加热到数百万度，炽热的气体云和星际尘埃围绕着黑洞运动，不时发出独特闪光将黑洞隐没其中。

韦布空间望远镜人马座A*观测团队的首席研究员法尔哈德‧尤瑟-泽德（Farhad Yusef-Zadeh）称：“在已知的超大质量黑洞中，银河系中心黑洞是唯一有这种独特闪光的，虽然不利于拍摄，但使人马座A*有了更多科学趣味。”

这些特性增加了人马座A*黑洞的成像难度，却也呈现了一道梦幻绮丽的风景，这是咱家银河系黑洞独有的魅力。

能为世界带来什么？

人马座A*黑洞的直接成像是一项突破性的天文观测成果，但对于EHT来讲，这只是他们计划中的第一个小目标，是在为探索黑洞周围的物质吸积和喷流的形成及传播作准备。

艺术家绘制的超大质量黑洞的高速喷流示意图 | ESA/Hubble, L.Calçada (ESO)

接下来的研究中，最受瞩目的当属对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的验证。比如，我们是否能拍摄到气体绕转黑洞的动态过程？黑洞是已知宇宙中最极端的环境，其对光线的引力透镜效应是检验爱因斯坦相对论的方法之一。

黑洞是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预言的一种现象 | 环球网

未来，咱家银河系中最强的引力场——人马座A*黑洞，将继续作为探索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的理想试验场。

科学家们对获得了两个大小非常不同的黑洞图像非常兴奋，他们希望借此机会进一步测试重力现象在黑洞极端环境中的表现，缩小广义相对论的计算误差，为引力物理学带来全新突破。

恒星 S2 非常接近人马座A*黑洞时的运行路径，强引力场导致它变成微红色（颜色效果和大小经过特殊处理） | ESO/M.Kornmesser

“一开始可能会产生更多的问题，而不是答案”，现任 EHT科学委员会副主席塞拉·马尔科夫（Sera Markoff ）在去年的采访中说。

未来的研究道路还很漫长，探索宇宙的终极奥秘才是黑洞研究的星辰大海，也许成效并不会在一朝一夕中得见，但一定值得我们期待。

黑洞成像背后的功臣

最后，让我们把目光投向这张写真的拍摄者、黑洞成像的最大功臣——事件视界望远镜。

这是一个以观测星系中心超大质量黑洞为主要目标的计划，由来自世界各地 80 个研究所的 300 多名研究人员共同完成，其中有17位来自中国内地。

EHT通过超长基线干涉（VLBI）技术，将世界各地的多个射电望远镜整合成一个虚拟望远镜，等效口径等同于地球大小，拥有超高分辨率与灵敏度，如此才能为黑洞拍摄“写真”。

2019年拍摄M87星系黑洞的8个射电望远镜及天文台 | Ewan O’Sullivan; Iztok Boncina /ESO; ALMA (ESO/NAOJ/NRAO), C. Padilla; Sean Goebel; Joint Astronomy Centre; Sean Goebel

2022年，事件视界望远镜的观测阵列已扩大到了11个台站 | Thalia Traianou/EHT

为什么人马座A*是一个黑洞，事件视界望远镜却依然可以“看”到它？

通常情况下，被黑洞捕获的物质沿着螺旋形的轨道坠入黑洞，这些物质在强大的引力下加速剧烈摩擦，释放大量电磁波，勾勒出黑洞的阴影。望远镜拍摄到的，并非黑洞本身，而是它的“影分身”。

阿塔卡马探路者实验望远镜坐落在智利安第斯山脉的查南托高原，银河系在天空中看起来像一团微弱发光的云，人马座A*黑洞就潜伏在其中心 | Tafreshi/TWAN

EHT项目在M87黑洞首次成像后，就提出了下一代EHT计划（即next generation EHT，ngEHT），希望在地球上布设更多的亚毫米波望远镜，增加观测灵敏度及频率覆盖等，来提升黑洞成像的质量与速度，以拍摄更清晰的黑洞图像和第一部黑洞视频。

中国西部地区晴朗干燥辽阔，具备优良的观测条件，如果未来能够布设亚毫米波望远镜，或许能为观测提供独特的基线覆盖。

我们和黑洞一样，都是茫茫宇宙的一部分，同享或长或短的时光。求索真理是人类能做的最崇高的事情，即便钻研科学的过程是漫长、艰苦的，但科学回馈的价值却是永恒珍贵的。

黑洞“写真”仅仅是一个开始，关于宇宙的更多奥秘，我们下个发现见！

作者：张卓越、王国燕

编辑：Ste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