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多少xx音乐之都?

上个月同学会,我对一个石家庄人说:“你们那儿要变成Rock Home Town啦!”对方一脸茫然。

看来,尽管是文娱圈的重磅新闻,石家庄“摇滚之城”的名号,在普通庄民那里还没有深入人心。我只好又搜出新闻,石家庄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宣布,7月至10月该市将举办“Rock Home Town”——中国“摇滚之城”音乐演出季。在展开一系列大型摇滚音乐演出活动的同时,广泛打造群众性、公益性、常态化的惠民演出活动。

这绝对是有“淄博烧烤”同等野心的城市营销事件,完全可以看到一个处于首都和直辖市光辉遮蔽下的三线“省会”的事业心。如果干得好,网红博主和游客大军自然可以向奔赴淄博吃烧烤一样,跑到石家庄燥起来。

但问题在于:石家庄说自己是“摇滚之都(城)”,河南新乡、陕西西安、吉林集安……它们答应吗?

我们知道赤壁之战发生在某一处,可是古代湖北的文旅部门为了宣传家乡,愣是发明了六个赤壁。三个在汉水边,三个在长江边,纷争不休各有拥趸。其中黄州赤壁更以其著名游客出圈,直接改叫了“东坡赤壁”。

相比古战场的客观唯一性,摇滚之都更有其阐释的多义性。最早展开摇滚乐演出的,最有群众基础的,产生了最多优秀摇滚歌手的,城市最有摇滚氛围的……看起来都挺重要,找谁说理去!

放眼神州,摇滚之都的争夺烽烟四起,说唱之都更如雨后春笋。在中华大地的每一个“维也纳”,都有自己的音乐传奇。

摇滚之都到底是谁?

在大鹏执导的《缝纫机乐队》里,人到中年的男主胡亮集合了一群摇滚爱好者,誓要守护集安的摇滚之魂。讽刺的是,摇滚没落导致当地的标志性建筑物大吉他都面临被拆除风险。这是吉林人大鹏心里的摇滚之都,换成别人来拍,没准儿就要捍卫石家庄、西安和新乡了。

事实上,当我们像答地理题一样分析几个备选项时,会发现各自的优劣势大不相同。石家庄目前看,政策优势非常大,打造摇滚之都是它在重工业衰退后的转型尝试。要知道,先不和临近的北京、天津比,仅在河北内部,“国际庄”的经济不如唐山,历史文化不如保定和邯郸,还造出过著名的三聚氰胺,选择摇滚无疑是“子午谷奇谋”那样的另辟蹊径。

此番押宝摇滚,也不是石家庄突然脑热。两年前他们就有过类似设想,当地乐队“万能青年旅店”成为了可以领市政府特殊津贴的专家。真正把摇滚当成一门艺术,并且考虑到艺术家们的吃饭问题,“庄里人”是懂艺术懂生活的。

同时,石家庄在早期就是摇滚重镇,这是它得天独厚的文化基础。1987年,“中国摇滚第一刊”《通俗歌曲》在此地创刊。1999年,《我爱摇滚乐》杂志的编辑部也设在石家庄。后者被许多人视为摇滚乐的启蒙读物,它每期都会推荐和发布国内外的新单曲,对早期摇滚乐爱好者的审美引领有重要意义。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早在1984年,美国的“朝阳乐队”和“悲惨星期五乐队”就来庄里演出过了。硬要扳手指头,这可是内地和国际摇滚的“第一次握手”。

和石家庄名字就带“石”(Rock)一样,可以被叫作“New York”的河南新乡,也有点时尚基因。新乡和石家庄相比,主要优势是举办了1998年和1999年连续两年的“中国新音乐演唱会”。演出阵容非常强大,臧天朔、“零点”、“唐朝”、超载乐队、“眼镜蛇”、AGAIN轮回乐队、“清醒”、“指南针”、“鲍家街43号”……几乎是当年的顶配阵容,暖场是孙楠的《红旗飘飘》。

说来也巧,当时正赶上郑州市省体育馆重建,所以演出主场地搬到了新乡。当时为了方便歌迷,还开了从郑州到新乡的“摇滚专列”,可以想象一火车的摇滚迷多得劲。

这是中国摇滚的巅峰时刻,之后商业浪潮席卷以及音乐理念的分歧,让它的黄金时代疾驰而过。曾有现场观众回忆:“那是我未做母亲时最后的疯狂,还记得当时一遍遍唱着‘你到底爱不爱我’,声嘶力竭分不清谁是谁的声音。”

西安争夺“摇滚之都”之尊,主要靠音乐人集群。前有“西安三杰”后有“西安新三杰”,如同文学史上的竟陵八友、竹林七贤、吴中四士一样。有代表性的摇滚乐人,也是重要的争名论据。

中国的佛罗里达——云南

抖音有共识,“当别的地区还在打排位赛的时候,云南只打巅峰赛”。从去年的“我是云南的,云南怒江的”走红,到今年云南权妹的“恐龙抗狼”歌爆火,云南深厚的民歌底蕴让其群众音乐创作领先全国。

“我没K,我没K,布鲁biu,布鲁biu。恐龙扛狼扛狼扛,恐龙扛狼扛狼扛。”这首洗脑的《原创恐龙歌》,是“云南权妹”一次直播演唱《眉飞色舞》时觉得前奏太无聊,加入的创意rap词。错进错出的喜感,有点像抖音2018年流行的“买了佛冷”,最初来自“I Love Poland”,是音近的讹转。

权妹来自云南文山,在深圳打工生活,起初直播一方面是爱好,一方面是为了补贴家用。在博主“冷凝”的采访中,权妹坦言只有近3个月赚到钱,之前每月直播收入只有一两千,打假了“权妹靠《恐龙扛狼》在深圳扛了一套新房”的网上说法。

权妹的走红应该说是一个偶然,她也认为在热度褪去后会回到曾经平凡的生活。本地音乐人的成长,一直是音乐市场缺乏关注的领域。刚好最近我看到网易云音乐启动了本地音乐人推广计划「近地之声」,旨在为扎根本地发展的音乐人提供全方位、系统性、平台化的支持,帮助其在地发声,在地生长。

在谈到为什么在深圳直播时,权妹也提到是因为在老家流量不行。而「近地之声」的生态建设中,最重要的一环便是建立本地专区的专属流量。现在这么多人回老家发展,希望能有切实帮助吧。

除了权妹这样山歌民歌范儿的野路子,雷鬼音乐在云南的落地也是一大奇观。“世界雷鬼看云南,云南雷鬼看Kawa。”雷鬼音乐在中国落地生根也离不开云南这块土壤。从早期的Kawa乐队开风气之先,到如今雷鬼乐成为云南本土音乐的一部分,不过十几年的光景。

在彩云之南,超八成雷鬼乐队成员都是佤族,也让我们再次坚信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民歌和雷鬼的碰撞,让两个音乐体系各自重获生机。

Kawa乐队的《干酒醉》,有着少数民族祝酒歌的豪情,又融入了天命与人运博弈的哲学思考和朴素生命观;濮曼乐队的《三跺脚》,则保留了民歌的通俗又不乏雷鬼的特色,如“当兵要当嘛GAI放军,打人要用那大钢筋”。这句歌词的灵性就在于“GAI(解)”字,我外婆用四川话唱《拥军秧歌》的时候,也是“猪呀羊呀送到哪儿去?送给亲人GAI放军”。

说唱还得是方言

“卖菠萝、折耳根、香蕉、芒果、枣子、橙子、柚子、茄子、罗门子、糍粑、黄粑、麻花、米花、米粉、苦馒头、碗耳糕、麻辣土豆片、花椒面、麻辣辣椒面、豆腐、豆干、魔芋豆腐、豆芽、西红柿、金针er菇,耶!Peace and Iove!”

今年的《中国说唱巅峰对决2023》依然是CDC(成都)、CSC(长沙)、Gosh(重庆)的三足鼎立,但民间说唱却异军突起,大有再造乾坤的气势。贵州大妈的“卖菠萝”吆喝词,一举成为民间说唱金曲。

博主“暴老丝”的版本,点赞243万,吸引云贵高原、四川盆地、川东峡谷陷入混战。她的改编用Gangsta Rap& G Funk 加上Layback反拍,乍听随心写意的山歌调子,实际是非常有概念和创意的前沿创作。光有云南山歌的技巧你都唱不出内味儿,还需要一些对欧美flow的把握。

方言的下沉性,让这些创作极易吸引本土商家和用户,因此流量、变现都很强。暴老丝的抖音账号仅有47.4万粉,而她的两个书亦烧仙草推广视频点赞分别达到40.5万和60.9万,人送外号“云南说唱女王”,推广效果丝毫不亚于我盘点过的那些擦边博主。(如何用好猛男?)

当然,也正是因为方言的“在地性”,导致不少围观网友要在评论区请教。四川方言说唱的代表“四川夺师”有一句出圈梗叫“东夺西夺,产生幻觉(jio)”。网友问:“麻烦四川朋友们给我讲一下夺是什么意思?”有人回答“戳一下”。实际上,这个“夺”还有戳人心窝、刺人痛处、背后说坏话挑拨等引申义。

大运会期间,“四川夺师”带领一群外国人跳“东夺西夺”,评论区调侃:“列强又夺走了我们的文化。”

我还知道一个号称“遂宁居里夫人”的博主“四川居姐”,也是方言说唱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有人把网红夺师、遂宁居姐、广元甩将军等地域网红总结为“成都夺、南充阔、广安耍、广元甩、遂宁居”,真有古典武侠江湖排名的feel。

重庆在这个赛季也很强。本以为云南版《卖菠萝》已经封神,结果重庆博主“邓先森”来了一个丰都话版《以屋泱泱》,一举保住了重庆作为东方亚特兰大在说唱圈的地位。

“昨厅(天)你屋泱泱,在田坝头KI包谷粑。遭定(电)打S哒,遭定(电)打S哒。”歌曲采用倒叙手法,讲述了泱泱在田头吃玉米糕被电击之前波澜壮阔的打工传奇及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泱泱同嬢嬢,川渝贵滇地区阿姨的泛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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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以《爱如火》小红一把的那艺娜,最近也回归方言圈,带来钟祥方言歌《趣火子》。湖北弹舌与俄语弹舌的巧妙结合,让人不禁想起她还是“俄罗斯娜娜”的那些日子。

由于云贵川渝方言的互通性,导致他们的创作在形成用户闭环的同时还能创作共享。非要选一个说唱之都是非常难的,我建议将其称为“大西南Rap圈”,定期举行四省说唱联赛。也好让欧美说唱看看,什么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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