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世界文明的阅读与行走·两希文明之以色列行前讲座录音整理，主题为《人类文明的轴心时代——从雅典到耶路撒冷》，陈浩武老师主讲，丛日云老师点评，2019年8月4日。以下为主讲部分的精彩摘要：

有一句谚语说，上帝给了世界十分美丽，九分给了耶路撒冷。

也有人说，假如这个世界只选一个城市去旅行，毫无疑问是选择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这个世界上最古老，最独特的城市，是离神最近的所在。这次“两希文明之耶路撒冷”，是我们精心策划的一次旅行，非常值得期待。

我今天跟大家分享的主题是：《人类文明的轴心时代：从雅典到耶路撒冷》。

轴心文明

人类文明的历史演进中，有一个重要时期叫轴心文明时期，这是德国学者雅斯贝尔斯提出的历史学概念。

什么叫“轴心文明”？

雅斯贝尔斯认为，人类文明最重要的突破就是发生在轴心时代的四种文明，这四种文明都同时发生在同一个时间轴心，即公元前八世纪到公元前两世纪，而且这些文明的突破还发生在同一个地理轴心，就是北纬25度到北纬35度之间。

我们看这个图，北纬25度到北纬35度这个时间轴心。

在公元前八世纪到公元前二世纪，这里出现了四种最重要的文明的突破，即古中华文明，古印度文明，古犹太文明和古希腊文明。

文明沿着这条轴心，从东向西。

在中国，这个时候出现了孔子、孟子、老子、庄子这一系列的重要思想家，形成了就是春秋时代诸子百家的璀璨文化。孔孟是属于儒家，老庄属于道家。

中国文化在这个时代实现了什么样的文明突破？

主要是儒家文明的形成，代表人物就是孔子。孔子对周以来的文化做了一个最重要的改造，叫“以仁释礼”。所谓“礼”就是周朝的祭祀仪式。但是孔子把儒家一个重要的思想核心，就是“仁义道德”的“仁”，重新来诠释“礼”，所以形成了中国文明中最灿烂的一个时期，就是春秋诸子百家。

我们向西再看，在我们的西边的一个国家叫印度。

印度在轴心时期也实现了一个最重要的突破，突破的成果就是佛教的形成。印度原居民皮肤黝黑，身材矮小。后来雅利安人的一支南下到了印度，雅利安人是高贵的、高大的、皮肤白皙，他们很快就占据了印度的统治地位。

雅利安人为了维护自己统治，把印度社会分成了四个等级，就是所谓的种姓制度，最高贵的种姓就是婆罗门，主管祭祀；其次就是刹帝利、吠舍、首陀罗，形成一个阶梯森严的等级制度。维系在这个等级社会的宗教，就是婆罗门教。婆罗门教的核心教义，就是万物的创造者就是“梵”。

在公元前六世纪左右，印度出了一个重要宗教领袖，就是释迦牟尼，佛教的创始人。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叫大雄，他是耆那教的创始人。佛教和耆那教的出现，是对婆罗门教的一场宗教革命，也称为“沙门运动”。

这场宗教革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们知道，佛教对世界万物的形成，有一个解释，就是万物是“因缘和合而成”，它从根本上否定了“梵”的存在，从而否定了婆罗门教的创世说。另外，佛教提出众生人人平等。矛头直指婆罗门教的种姓制度和等级制度，它强调众生平等。

所以，佛教的“因缘和合说”和“众生平等”观念，根本上摧毁了婆罗门教的这种等级制观念。这是在印度轴心时代的文明突破。

再往前走，就到了以色列，也是九月份我们将要去的这一站。

以色列犹太文明在轴心时代的突破是什么呢？

就是《摩西五经》的出现。

我们知道，犹太民族是一个灾难深重的民族，因为地理上它处在欧亚大陆的交汇地，历史上大的帝国相互征战，打来打去，杀来杀去，对领土反复争夺，以色列永远是一个受害者。几千年来，埃及人，波斯人，马其顿亚历山大、罗马人、阿拉伯人等等，以色列永远处于被征服，被奴役的状态。

因为这种历史原因，因为犹太人这种深沉的苦难，所以在心中有一个非常深刻的盼望，就叫“弥赛亚意识”。“弥赛亚”在希伯来语中是“救赎”的意思。

公元前586年，新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攻占耶路撒冷，把以色列人都被掳到巴比伦去，史称“巴比伦之囚”。他们被掳到巴比伦以后，以色列先知告诉他们，你们现在不要反抗，现在不是反抗的时候，你们要赶快找到一块地，赶快建好自己的房子，准备在这里生活，我们在巴比伦至少要半个世纪以上。今天犹太人被别人掳到巴比伦，成了奴隶，根本原因不是怪别人的凶残，而是以色列人背离了神的意志，没有按照神的意志去生活，放弃了对神的信仰，这是神对以色列人的惩罚。这个时候对以色列人来说，不是反抗的时候，是反省的时候。

正是在先知思想影响下，在整个被囚的将近半个世纪中，《摩西五经》产生，犹太人在这种痛苦背景之下，深刻地反省这个民族被上帝的遗弃，这个民族违背了神的教导，所以他们沦为囚徒。这思想，可以说是反映了整个犹太文明的精华思想，它是一个灾难民族深刻反省的思想结晶，也是犹太文明的一个重要突破。

我们再看古希腊。

希腊在这个时候的文明的突破是什么呢？就是对荷马诸神的突破。

我们知道荷马生活在公元前八世纪左右，他是个盲人，游吟诗人，他的《荷马史诗》对希腊文明，甚至整个人类文明，都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

希伯来文明、希腊文明、印度文明和中国文明，他们都经过了一个古文明期，同时在公元前八世纪左右，开始实现突破。

这种四种突破，就是《旧约》的完成，城邦制度下理性哲学的形成，耆那教和佛教的形成、诸子百家的形成，这就是轴心时代这四大文明最重要的成果。

两希文明

人类历史上把希腊文明和希伯来文明统称为“两希文明”？

“两希文明”的第一个"希”叫希腊，第二个"希”叫希伯来。

“两希文明”有什么特点？

假如把两希文明看成所有人类的最核心、最根本的文明的源头，希腊文明和希伯来文明它各自代表了人类文明的不同的维度。

希伯来文明，是犹太救赎信仰，是神的天启和对上帝的虔信，而希腊文明，则是哲学思辨下的求真意志和理性逻辑。

希伯来文明认为：一些最基本的真理，是由一个超验的神赋予的，人类并没有发现这些真理，而是从上帝那里领受了真理；

而希腊文明则认为：只有通过对自然的观察和试验，人们才能认识真理，不是信仰，而是人类的实践活动，推动人类认识宇宙真相。

希腊和希伯来代表了人类认识真理的两个维度，这两个维度都是重要的，不可缺少的。

可喜的是，轴心时代以来，这两样精神的汇合， 就是基督教文明的形成。

基督教文明就是两希文明的汇合。基督教文明，既有希伯来犹太文明中的虔诚信仰和神的天启，同时也有希腊文明核心的求真意志和理性逻辑。

其实人类的整个文明史就是这两者的融合。

因为我们既离不开对上帝的尊崇，离不开对神的天启的信奉，离不开虔诚的信仰，同时我们也离不开人类社会本身的理性逻辑和求真意志。我们可以把这两者归纳一下，一个叫宗教信仰，一个叫理性科学。这是维系人类文明存在和演进的两根最重要的支柱。

希腊文明对基督教的影响

我们知道，希腊神话，希腊悲剧，都在讲关于“命运”的话题。神也好，英雄也好，人也好，他们的整个生活轨迹都是由命运来决定的，而且命运是不可抗拒的，命运是不可违背的。就像我刚才讲的希腊悲剧《俄狄浦斯王》。

命运这么一个概念的出现，非常重要的。一个看不见摸不着，一个从不出场的命运，却决定着世界上一切角色结果。

这种观念传入基督教，上帝就是一个从不出场，却可以决定一切出场人物命运的一个角色。

所以希腊悲剧和希腊神话中最重要的“命运”这个概念的形成，最后影响到基督教“上帝”这个概念的出现。

我们再看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柏拉图对生命的态度。

苏格拉底和柏拉图都认识到，人的肉体有双重罪恶，一层罪恶是人的肉身有欲望，它要不断释放欲望，这是一重罪；这种对欲望的释放会影响到人的灵魂去接近真理，认识真理，这是二重罪。

上面这张照片就是曾经关押苏格拉底的古代监狱，在雅典卫城之下。据说苏格拉底本来是可以逃亡的，他的学生们已经安排好越狱，但是苏格拉底拒绝了，坦然喝下毒芹酒。为什么？

因为苏格拉底已经认识到，死亡并不可怕，死亡其实是让灵魂脱离肉体。灵魂脱离了肉体以后，可以更好地去认识和接近真理。这是后来基督教“唯灵主义”思想的源泉。

希腊哲学思想深刻影响了基督教神学。我们知道，从基督教早期教父时代以来，基督教神学有两个重要人物，一个叫奥古斯丁，一个叫托马斯·阿奎那。

在此顺便提醒一下大家，我们组织的读书会，正在开始读《保守主义思想》，在8月份的时候，我们会请北京大学哲学系的一位教授讲座，题目就是《从奥古斯丁到阿奎那》。

奥古斯丁和阿奎那是基督教神学中最重要的两个代表人物，奥古斯丁所代表的神学思想就是虔诚的信仰，而托马斯阿奎那所代表的就是理性和逻辑，就是对上帝的信仰也要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之上，我为什么要信上帝？有一种理性的逻辑，使我信得口服心服。

奥古斯丁的神学思想是来自柏拉图，而托马斯·阿奎那的神学思想是来自亚里士多德。所以在基督教神学里面，对他们影响思想影响最大的两个人物依然是希腊的。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基础读本，希伯来文明的基础读本就是《摩西五经》，我刚才讲五篇经文：创世纪、出埃及记、利未记、民数记、申命记。希腊文明的基础读本是《荷马史诗》。

希腊文明的外在形象代表，是帕特农神庙。而希伯来文明的外在形象是哭墙。所谓“哭墙”其实叫西墙。在公元70年的时候，罗马将军叫提多，后来也做了皇帝。他在公元70年时候彻底摧毁了耶路撒冷的第二圣殿，但是圣殿西边的一面墙还残留下来，就像帕特农神庙被烧掉而没有烧完一样的，它是一个历史的痕迹，所以成为这两种文明的形象代表。

这里的三个人物：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

人类世界上最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有一个评论：人类今天所有的哲学都是在诠释苏格拉底。就是说，直到今天，人类所有哲学都还没有达到他们这三个人的高度。

这幅画《雅典学园》是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拉斐尔在1508年创作的，当时教皇把拉斐尔请去做这幅画，他就画了雅典学园。

雅典学园所代表的，是希腊自由精神的黄金时代。

整幅画中由57个人物，都是希腊罗马时代世界上最有名的人物。这组人物是以中间的两个人为中心，就是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雅典学园是由柏拉图创办的。我刚才讲了苏格拉底是柏拉图的老师，在柏拉图创立雅典学院的时候，苏格拉底已经离世，尽管苏格拉底已经不再世上，他还是把他画到了这幅画当中。这个穿黄袍的人就是苏格拉底。

油画中心的两个人物：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柏拉图拿着他的著作 《帝迈欧篇》，手指着天，意思是说人类社会的一切存在，都源于理念的世界。右边亚里士多德，手中拿他的著作《政治学》，手指着地，他认为人类世界源于直接经验的东西才真实。

这画是表达什么呢？表达希腊的自由精神。在那个时候这个里面出现的这些人物并不是国王，也不是君主，更不是军队的统帅，而是学者。

这就是古希腊文明给人类带来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

柏拉图写了一本书叫《理想国》，他在《理想国》当中提出一个“哲学王”的理念。他认为哲学家才应该成为社会统治者，社会应该由那些有思想的人、有理性的人、有思想价值的人，能够为人类的文明带来丰富的思想教导的人，来成为国家之王，所以叫“哲学王”。

耶路撒冷这个城市是离上帝最近的地方。

为什么？因为它是三大宗教的中心。

我们看第一幅画，这幅画是摩西带着以色列人出埃及，所以耶路撒冷是以色列人的应许之地，应谁的许？上帝。是神把这块地赐给了以色列人。这幅画代表的是犹太教。

第二幅画是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三天以后又复活。代表的是基督教。

第三幅画这个金顶，金顶下面是阿克萨清真寺。阿克萨在阿拉伯语当中是“远”的意思。因为穆罕默德在成为先知前，他曾经有一个晚上被大天使加百列带领，骑着白马，从近寺来到远寺。所谓“近寺”，指的是麦地那，所谓“远寺”，指的是耶路撒冷的阿克萨清真寺。那里有一块石头，叫“叶尔孤卜石”。穆罕默德从这块石头上升上九重天，去见安拉。这件事在伊斯兰教义中称为“夜行”和“大能之夜”。

我们知道，今天世界上基督教有27亿信徒，整个伊斯兰教有19亿信徒，27亿加上19亿共有46亿，还加上为数不多的信奉犹太教的人。

那么这三大宗教加起来，46亿的人口都是以这个地方作为心中的圣地。所以说耶路撒冷是离神最近的地方，因为三大宗教都从这里敞开大门，进入到神的怀抱。

犹太文明对人类的影响

上帝创造亚当，这幅画在梵蒂冈的西斯廷教堂的屋顶，这幅画的核心是说，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来创造的，所以人天生具有自由和尊严，是不可剥夺的。

《摩西十诫》表达的是一个善良的上帝，创造一个有序的宇宙，要求他造物，这个造物就是人，他的行为是道德的、规范的和遵守律法的。

基督教犹太信仰，这种原罪—救赎的精神结构，奠定了人类社会最基本的文明观念。人类在此基础上展开普世价值。

体现两希文明融合的最好典范就是美国，它既有强大的科学，强大的科技和教育，但同时它又有虔诚的信仰。美国是这个世界上现在目前为止信仰最纯正的国家，有85%以上的国民都信奉基督教，40%以上的人还经常进教堂过灵性的生活。

有本书，《美国秩序的根基》，我也给大家多次推荐这本书，而且我们还组织了这本书的读书活动。美国国家立国虽然只有200多年，但是美国人认为他立国的精神是建立在犹太先知虔诚信仰之上，再回到我的主题轴心时代，轴心时代最重要的意义就是人的精神化。推荐两本书《耶路撒冷3000年》和《美国秩序的根基》。大家去不去以色列都不要紧，可以好好读这本书。

谢谢大家！

9月以色列

在希伯来大学，听一场诺奖教授奥曼的经济课。

罗伯特·约翰·奥曼，曾获05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曾担任以色列数学学会主席，国际博弈论学会首任主席。使用博弈论分析犹太法典中的塔木德难题，解决了长期悬而未决的遗产分割问题。

此次以色列行程中，两位教授（丛日云教授、陈浩武教授）将以4场讲座，展开从《旧约》到《新约》，从“宗教、历史”到“当代社会文明”两个维度内容的精彩学术沙龙。

陈浩武教授分享： 《关于犹太教的历史—从〈旧约〉到〈新约〉》（犹太文明）、《阿拉伯历史与文明》（阿拉伯文明）；丛日云教授分享：《从犹太教到基督教—西方文明的价值革命》（基督文明）、《宗教与人类文明》（世界文明）。

他们还将带领大家走过耶稣诞生、传教、受难、复活的城市——如果是基督教徒，这是理解基督教的最好行程。去到戈兰高地酒庄，那里也有关于基督教和葡萄酒的渊源故事。

安息日，像当地犹太人一样生活

安息日是犹太教主要节日之一。每周的第七日（每逢星期五日落到星期六日落）为安息日。Sabbath一希伯来语意为“休息”、“停止工作”。犹太人谨守安息日为圣日，不许工作，不许打电话，不许做饭，甚至不能按电梯。

安息日晚餐有诸多讲究，首先，在餐前要为自己的妻子、女儿、和葡萄酒以及即将被吃掉的面包唱首歌，而后，在犹太人洗手后至家里的主人撕面包分给大家之前，所有人是不可以讲话的。用餐时必须每道菜吃完后才可以上下一道菜等等…

本次旅途中，我们将在采法特的地下小城堡，与一家犹太家庭共进安息日晚餐，还会像当地人一样进行一场教堂仪式。

对话大拉比，一场对犹太智慧和哲学的解析

拉比（Rabbi），意为“圣者”，是犹太人中的一个特别阶层，是老师也是智者的象征，指接受过正规犹太教育，系统学习过《塔纳赫》、《塔木德》等犹太教（Judaism）经典，担任犹太人社团或犹太教教会精神领袖，或在犹太经学院中传授犹太教教义者。

我们邀请到大拉比Rabbi Yosef，他担任耶路撒冷市政厅犹太会堂的拉比，每天都会给塔木德社区成员授课。除此之外，他还在以色列最严格的犹太洁食认证品牌Badatz担任Kosher认证主管。他将展开一场对犹太智慧和神学哲学的解析。Yosef 来自一个有10个兄弟姐妹的家庭，爷爷是大屠杀幸存者，在匈牙利大屠杀期间拯救了许多犹太人。

这是大拉比Rabbi Yosef的爷爷。

基布兹公社的创新变革

在希伯来语中，基布兹代表“团体”，是以色列一种集体社区的形式，用中国话来解释就是“共产主义新农村”。

以色列政府授予了基布兹相当大的自治权，基布兹有典型的共产主义特征：土地与房子都是集体所有；老人和需要照顾的人由集体无条件抚养；各家庭平等分配农庄的收入；所有人可直接参与农庄事务的决策。且基布兹在以色列并非暮气沉沉。但实际上，现在的基布兹公社运营下，社员寥寥无几，内部的设施建设也非常落后。

浩武教授提到，基布兹的落后是社会发展中的必然结果，但基布兹是马克思思想的一个重要符号，共产主义的革命性试验，是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冲突对比，虽然现在看来共产主义形式的基布兹极其落后，但在历史社会的发展中有着重大意义。在这里，我们将重新审视这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