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宣和遗事》到现存的《水浒传》的各种刻本,都没有写到宋江的妻子儿女,只有一个外室阎婆惜。按封建时代的规矩,阎婆惜不能算是宋江的妻子,因为她不是明媒正娶而来的。
宋江杀阎婆惜刺配江州的时候,年纪已在“三旬之上”。在封建社会里,过了“三十而立”之年,仍无妻子儿女,是为社会所不容的。那时讲究所谓“孝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宋江被誉为“孝义黑三郎”,却连个妻子也没有,这于情于理都是讲不过去的。
《水浒传》为什么不写宋江的妻子?
从《水浒传》的描写看,之所以略去宋江的妻子儿女,是由于作者对妇女存在一种偏见。《水浒传》的作者认为,英雄好汉与妇女是不相容的。好色是最没有出息,最为人瞧不起的。作者写道:
“但凡好汉犯了‘滑骨髓’三个字的,好生惹人耻笑”。
为此,在作品中只字不提宋江的妻室。对于他与阎婆惜的不正常关系,也明显地为宋江辩解,尽可能把责任推到女的一方。作者说:“宋公明是个勇烈大丈夫,为女色的手段却不会”。阎婆惜受不了孤寂,便蹬掉宋江,看中了惯于“卖俏迎奸”的张三郎。在作者看来,这样写就可以使宋江摆脱“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纠缠。武松、鲁智深、杨志、戴宗等人所以无妻子儿女,大概也由于这个原因所致。
宋江到底有没有妻子?
当然,并不是所有《水浒传》的作者都如此。明代有个叫吴从先的人,曾经看到过一部与我们今天所能见的《水浒传》有很大不同的刻本。它的人物、故事,从北宋宣和年间写到宋室南渡之后。其中提到的所谓“四大寇”:淮南宋江、河北高托山、山东张仙(先)、严洲方腊。都是实有其人,不是田虎,王庆等虚构人物。
关于宋江的描写,《小窗自纪》卷三《读水浒传》记载吴从先所看到的故事情节是:
“夫江一亭长耳,性善饮,朋从与游,江能尽醉之,且悉其欢,又驯谨而其中了然,呐厚而其诺硿然,抚孤济茕,人人得呼公明,人人咸愿为公明用也。又每临风月,对山林,触景咨嗟,稍露不平之感,亦人人窃伺之矣。夫何以贿败,刺配江州,道经淮,而梁山啸集徒众,有鸡鸣狗盗之风焉,及闻江来,众铧迎入壁,推为主寨,江固辞脱。未几,旧游有阴德之者,辇其妻孥合焉,面江遂绝意”。
这个宋江,不是县里的押司,而是乡间的亭长。他为人豪爽,能为人排难解忧,“抚孤济茕”。在人们中很有威望。他对现实经常流露出“不平之感”。他刺配江州,似乎是经济上的原因,不是由于杀了阎婆惜。在被押解途中,被“劫”入梁山,众人推他为寨主,他推辞不干。不久,有人把他的妻室儿女送上山来,他就决意为之。开头宋江所以不当梁山寨主,怕的是他的妻室儿女被官府杀害,及至家人团聚,便无后顾之忧,放手大干了。这似乎较近情理,也真实可信。
元人陈泰曾记述了自己乘船经梁山泊时,船工对他提到宋江江的传说;此处
“绝湖为池,阔九十里,皆蕖荷菱芡,相传以为宋(江)妻所植。”
宋江的妻子,能“绝湖为池”,种植荷花菱芡,是个劳动者的脚角。与上述的宋江为亭长的身份,是比较接近的。
这些传说,不无依据。运用得恰当,对于丰富宋江的形象是有作用的。明人许自昌的传奇《水浒记》。真便以相当的篇幅,描写了宋江与妻子孟氏和谐融洽的关系。宋江对现实中的一些黑暗现象表示不平,不满足于自己碌碌无为押司的低微地位,希望有所作为,同时又记挂着妻室。
宋江的妻子孟氏对他颇为理解,奉劝他专心于政事,不要以家室为念。作者竟把她写成为一个具有政治头脑的人物。
宋江杀了阎婆惜,遭受刺配,孟氏含辛茹苦,甘守孤凄。可恶的张三郎乘机来调戏她,盂氏回答他的是一顿斥责。后来,梁山泊好汉把她“抢救”到山上,与宋江团聚。她与宋江一起赞美梁山泊,“锄强诛暴军威壮,扶危济困恩波旷。恁强梁,能如山寨,水浒有余光。”
从这些描写看,《水浒记》似乎较接近吴从先所看到的那本《水浒传》。对宋江妻子孟氏的这种描写,不仅不会有损于宋江的形象,相反,使宋江的形象更真实更丰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