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生命还给动物

把环境还给自己

前两天优衣库联名款的“洗劫”大赛，各位有激情参与的吗？

这场集速度、力量、柔韧性、忍耐度于一身的竞技比赛，不仅提升了一个普通快消品牌的关注度，或许还会帮助部分行业挖掘到一些难得的人才。

瞅瞅这忘我的百米冲刺，短跑运动员不考虑吗？

身材如此灵活，匍匐如此专业，疏通下水道不了解一下？

还有丢鞋的丢钱的丢手机的...要是天天这么玩儿，我也不用写稿了，蹲在门口“捡漏”也能凑合过。

一夜暴富和一贫如洗之间，可能只有一件T恤的距离。

当然，玩笑归玩笑。不得不说，快消行业要是搞事情，闹出的动静怕是连大牌奢侈品都得往后退几步。

这两天的优衣库T恤，几个月前的星巴克猫爪杯都创造了空前盛况。而隔壁家的H&M，气势上也不输。

前段时间，佟丽娅一袭露背连衣裙美上了热搜。网友们纷纷说：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H&M吗？

这确实不是大多数人认识的那个H&M。

因为，制作这条裙子的原材料，是没人要的废料。

和这条连衣裙类似，今年的H&M环保系列，直筒裤可能是用藻类提取物做的，上衣或许来自橙子皮。

而硬核皮夹克，其实也一点儿都不皮。整件夹克都是由菠萝叶做的。

菠萝叶也能做衣服？还做的皮夹克？听起来跟闹着玩儿似的。

不过，一位60多岁的外国老太太重返校园，就是为了让这个玩笑成真。

Carmen Hijosa一直是个女强人，生于西班牙，但她从小就自己在异国漂泊。

读书结婚生子，在琐碎繁杂的生活之余还和丈夫一起创立了皮革公司。

那家位于爱尔兰的公司，不仅在当地被认为是最好的皮革生产者，还为世界各地的大客户提供皮革制品的设计和制造。

英国最有名的奢侈品百货公司哈罗德，伦敦的百年老店Liberty，还有日本最高档的百货商场Takashimaya，都是Carmen的客户。

当然，在皮革行业做了这么多年，她比谁都知道皮革生产带来的危害。

制作这种材料需要大量化工产品和手段，所以皮革厂排出的废水中含有大量COD、硫化物、亚硝酸盐。

被污染的水体不仅又黑又臭，还会致癌。

举个离我们比较近的例子，2017年，河北一个皮革之乡因为受到废水污染，从井里打上来的饮用水都是黑的，全村村民都陷入了无水可用的绝望。

不仅污染环境，每一件华丽的皮制品的生产还意味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已经消失。

犀牛、大象、鳄鱼、蜥蜴、老虎…为了得到这些动物的皮肤，人类拿着刀枪大开杀戒。而且杀戮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从脖颈处割一个口子，然后从鳄鱼脊柱直接插入钢条，整个过程鳄鱼还是活着的。而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保证鳄鱼皮的完整！

这些，Carmen都知道。

但坐在办公室，住在岁月静好的发达地区，她只是听说从世界各地传来的这样那样的消息。

没有亲眼见过，就无法真正理解那些血淋淋的事实。

直到上世纪90年代，作为设计顾问，年近50岁的Carmen被派到东南亚帮助改善当地的皮革行业。

也就是这趟旅程，改变了这位皮革制造商的后半生。

在孟加拉国，她亲眼见到了什么是所谓的“皮革污染”。

垃圾遍地，鱼虾飘在早就臭了的水沟里，空气里的气味让人不得不屏住呼吸。

而那些只有几岁的孩子，他们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最可怕的，就是这种丧失了知觉的习惯。

明白了什么是触目惊心，看见了什么叫绝望，Carmen发誓：绝对不能再用皮革！

对一个已经从事皮革行业多年，并且靠这个东西赚得盆满钵满的人来说，戒皮革远比很多人戒酒戒烟还难。

但是，“我们只有一个世界，虽然听起来很老套，但无论我们做什么，都要对自己行动的后果负责。”

不过，自己的公司不制作皮革产品这没问题，可还有很多生产商也在靠这个养家糊口啊，总不能让大家都关门喝西北风吧。

Carmen知道，放弃使用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找到一个合理的皮革替代品才是。

巧合地是，外派到东南亚的这段时间不仅让她清楚了皮革的危害，也模糊地看到了一种可能的替代物。

在菲律宾，Carmen发现当地很多人都会穿一种叫“巴隆他加禄（Barong Tagalog）”的衣服。

这种衣服的布料很特殊，非棉非麻非丝绸，而是用菠萝纤维做成的。

当地几乎家家户户种着菠萝，收获后果子卖掉，叶子呢村民会拿来刮出纤维，再用一种特殊的编织方法织成布。

而这种极具韧性的纤维，已经在菲律宾用了数百年。

在和同行的研究人员分析和测试菠萝纤维的时候，Carmen突然灵光一现：这种坚固强韧的长纤维，是不是有可能用来做皮革的基布？

想法虽有，但到底不是材料专业的，怎么才能把想法变成实物呢？

“要进行彻底研究，那得去念个学位才能办到。”

于是，就因为这么个未知的灵感，50岁的Carmen决定重新回到学校，去仔细琢磨琢磨皮革替代品的可行性。

她先是在爱尔兰国家艺术与设计学院拿到了硕士学位，后来又为此申请了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纺织博士。

在到处都是年轻人的校园里，脸上早已满是皱纹的Carmen不是最聪明灵活的，但要说最努力，她绝对算一个。

虽是高龄学生，但上课最认真的是她。

有什么去参观学习的机会，她也总是特别积极举手报名。

20多岁的学生在玩在谈恋爱，但已经50多岁的Carmen一来已婚不用谈恋爱，二来她真的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如果说之前的15年，Carmen的皮革制造公司是向这个世界借的一大笔钱。那之后的15年甚至更长时间，她要用来“还债”。

用最快的速度研制出理想的皮革替代品，是她脑袋里唯一的念想。

不过，尽管满腔热情，但年纪到底摆在那儿，Carmen的体力有时候会跟不上。

长时间站在实验室或者制衣间，手里不停地忙活，她也常常力不从心。

看到同龄的老朋友们要么到处旅行去了，要么喝酒跳舞生活丰富的不得了，她也会想自己到底为什么站在这儿跟一群小孩儿干同样的事。

每到撑不住的时候，Carmen只能不断提醒自己：别忘了你是为什么而来！

好在，几年研究下来的结果没有辜负她。

事实证明，从菠萝叶中提取的纤维，通过去皮、脱胶等一系列专业加工，是真的可以做成有皮革外观的材料！

2014年，62岁的Carmen终于拿到了自己的博士学位。

也是在这一年，让她放弃一身荣华和轻松生活换来的皮革替代材料终于可以量产问世了。

她给这种材料取名pinatex。

在西班牙语里，pina就是菠萝的意思。

这种全新的仿皮革面料，不仅结实透气、富有弹性，上身还很轻盈。蜡花、染色、切割、压痕都不成问题。

重点是，它可以像真正的皮制品一样有各种颜色和纹理，也可以打湿和烘干。就连摸上去的手感也跟普通皮革没差。

而唯一的不同就是，

比起传统的皮革，

这种材料是环保的、可持续的。

虽然每片菠萝叶只有5%可以用来做皮革，至少460片菠萝叶（大概16个菠萝的叶子）才能做出一平方米的pinatex。可是，菠萝的产量也大啊。

Carmen算过一笔账，只需要菠萝产量排名前十的国家生产出来的菠萝叶，做出的pinatex就能替代世界上50%的皮革产量。

而这50%背后，是数百万只动物的性命，和无数人的生存环境。

传统皮革以生命和环境为代价，但在pinatex的制作过程中，不仅不会伤害菠萝或者菠萝农，反而还能带来不少帮助。

一片菠萝叶，纤维提取出来可以做成仿皮革，剩下的经过处理还能用作天然的肥料或是生物燃料。

而且，大量菠萝叶的购买还能增加当地农民的收入，比直接烂在地里有用多了。

材料研发出来后，Carmen不愁卖。

因为它不仅可以用来做衣服鞋子和包，还能用到沙发、椅子、汽车内衬等一切需要皮革出现的地方。

而且，如今很多品牌都意识到了生态环境的重要性，也在用自己的产品为环境保护做宣传。

至今，包括puma、hugo boss等不少品牌都找来使用过pinatex。

但Carmen担心的，是消费者买不买账。

因为制作pinatex的成本并不比做普通皮革低多少，所以用这种新材料做出的产品售价也不便宜。

很多人愿意花几千块买一件皮质品，却不见得会为一件看上去像皮却不是皮的东西买单。

Carmen一直坚信：设计不仅仅关乎产品，还关乎责任。

那么，购买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流浪地球》里有句话：最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这不过是一场山火，一次旱灾，一个物种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失，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或许我们没法像Carmen一样，用自己的大半生去创造一种材料并努力去改变一个行业，但至少，我们可以减少购买皮质原料的商品。

几十万的皮鞋也好，几百万的包也罢，这些建立在践踏生命和环境污染之上的面子与地位，其实没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