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顿·约翰(Elton John)与别人合唱自己的经典曲目,已经成为他的消夏节目。去年他和杜阿·利帕(Dua Lippa)合唱的一曲《Cold Heart》,拼贴自他的名作《Rocket Man》《Sacrifice》《Kiss the Bride》和《Where's the Shoorah》。夏季临近尾声的时候,又一首改编自《Tiny Dancer》《The One》《Don't Go Breaking My Heart》的新歌《Hold Me Closer》来了。稀奇的是,与埃尔顿·约翰一起完成这首歌的是布兰妮·斯皮尔斯(Britney Spears)。
如果把这首歌看作“解救布兰妮”的快乐结局,很多人会觉得欣慰。《Hold Me Closer》是布兰妮自九个月前被解除长达14年的监护令,获得人身自由后的首支录音室作品。
2021年11月12日,美国加州洛杉矶,“解救布兰妮”运动的支持者集会支持布兰妮。 视觉中国 资料图她的上一张录音室专辑是2016年的《Glory》。不过对关注布兰妮的人来说,过去十四年她在拉斯维加斯的驻场也好,发表的作品也好,都不是“真正的布兰妮”。它们来自失去自由的悲惨巨星,与听者和歌者本人皆缺乏情感上的联系。
新歌喜忧参半,“黑暗旅馆里酒醉夜晚”的阴郁,被布兰妮标志性的“baby”点亮。当她的“ooh baby”从和声中浮现,她不再是可怜的需要被解救的弱者,引发过轩然大波的流行巨星,面目模糊的虚无化身,只是一个很会唱歌的人。《Hold Me Closer》1970年代的迪斯科色彩中穿过一条冷静的贝司线。布兰妮和埃尔顿的声音都像水晶般清晰。埃尔顿的声音几十年如一,他一开口,乌云都溜走。布兰妮的声音还是变了,比从前更粗糙,更有暖意,但仍然一听就是她,独特的语气未变。
一度,Instagram是布兰妮的树洞。她在里面发表的任何内容都会被热心人仔细解读。大部分内容的解读都需要侦探精神,有一条不需要:“不再做音乐是我说f**k you的方式。”
监护令解除后的九个月内,她确实没有再做任何音乐。她又结婚了,新丈夫是伊朗裔美国模特、演员萨姆·阿斯加里(Sam Asghari)。停工状态持续至收到埃尔顿·约翰“快乐夏日”的邀约。当得知自己是布兰妮最喜欢的艺人,埃尔顿有信心她不会拒绝这个邀约。布兰妮果然立即答应了。
当地时间2022年6月9日,洛杉矶,布兰妮与萨姆·阿斯加里婚礼现场的准备画面。 视觉中国 资料图他们曾在同一时期驻场拉斯维加斯,住一个住宅区,但几乎没有照面的机会。前有“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Elvis Presley),后有布兰妮·斯皮尔斯,令人艳羡的拉斯维加斯巨星驻场秀史上,总有一些人宣称受到经纪人的无情压榨,被当作赚钱机器演到至死方休。在法庭上,布兰妮称自己在赚取巨额驻场费的期间,每周只能从父亲兼经纪人杰米·斯皮尔斯(Jamie Spears)手里领到2000美元的零花钱。
2019年1月,布兰妮宣布取消驻场。不久后,“解放布兰妮”运动进入主流视野。人们开始相信,精神不正常、沉寂已久的“小甜甜”布兰妮正遭到旷日持久的监禁和剥削。2021年9月,《纽约时报》发布纪录片《构陷布兰妮·斯皮尔斯》(Framing Britney Spears),展示她和父亲的长期战争。影片掀起更大的波澜。很多从不关注布兰妮的人也愤怒了。他们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一旦被判定为精神失常,失去人身自由,即便你是地球上最大的流行明星,也难逃命运被他人攥住的命运。在美国,推翻布兰妮这样的监护令的案例非常罕见。同年11月,她的监护令在舆论的推动下终于被解除。次月,她宣布自己已对音乐事业生出深深恐惧,未来将不会重涉这条肮脏的河流。
因为在蜜月中,布兰妮没有按原计划和埃尔顿一起赴伦敦录音。七月,她在制作人安德鲁·沃特(Andraw Watt)位于贝弗利山庄的自宅录音室里开工,被蜡烛和彩灯环绕。
布兰妮抵达录音室时,声带已经热身过,想好了她要怎么唱,在两小时内就完成了作业。埃尔顿在法国南部听到录音,很高兴自己没有看错人:“她唱得很好。人们都觉得她的歌手生涯毁了,没法再唱好。但我从一开始就关注她,我相信她。她曾经唱得那么好,这些东西不会凭空消失。”
“埃尔顿叔叔”是圈内有名的热爱助人者。他帮助过很多人,包括罗比·威廉姆斯(Robbie Williams)、刘易斯·卡帕尔迪(Lewis Capaldi)等等。戒毒32年很让埃尔顿骄傲,但他没有忘记破碎不堪的感觉。“年轻时经历这些很难。布兰妮曾经破碎,刚刚戒断的那段时期,我也曾破碎。我到过地狱,所以想帮助他们。”埃尔顿了解搞艺术的人那种没来由的骄傲,“他们(也包括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向人求助,宁愿自己死扛。”他还知道,他们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自信。“正是因为缺乏自信,我们才如此需要舞台和掌声。因为一旦离开,我们就会被打回原形,回到形单影只、郁郁寡欢的零点。”
《Hold Me Closer》回馈了他的好意,让埃尔顿·约翰成为连续六十年,每年都有打入英国单曲排行榜前十作品的传奇人物。
视埃尔顿·约翰为偶像的布兰妮,和视她为偶像的31岁制作人安德鲁·沃特,共同完成这首歌。沃特的做法是放大《Tiny Dancer》中不起眼的吉他线,加快贝司和管弦乐的节奏,让它们和迪斯科的节奏共舞。
沃特眼中,布兰妮作为歌手最了不起的地方是她展现声音层次的能力。她先录假声部分,然后是困难的部分。录音过程中沃特很少打断她,让布兰妮一遍一遍地唱。“她很明确自己的声音将如何被混制,也很清楚哪一遍唱对了。她拥有完全的掌控。”
2001年的布兰妮 视觉中国 资料图从进入录音室到离开,布兰妮表现得像最专业的职业歌手。临近单曲发布,布兰妮胆怯了。她联系埃尔顿·约翰,问他这支单曲到底可以吗?她已经在职业领域离开公共视野那么久。幸好《Hold Me closer》迅速成为热门单曲,关心过她的人都感到欣慰。布兰妮回来了,创造了难得一见的一颗明星重新诞生的景象。
发布前夕,布兰妮在推特上说:“我想像年轻时一样无所畏惧。”
想到一首布兰妮千禧年的老歌《Lucky》,歌词几乎像个预言:“她那么幸运,她是个明星。但她哭啊 哭啊 哭啊,在她孤寂的心里哭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