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 说 芋 头

芋泥,只是潮菜烹饪芋头诸多方式的一种,实际上,大江南北,芋头的烹制手法甚多,也广受欢迎,甚少有不喜欢吃芋头的,可以说,芋头是一种价位大众,外形憨厚,口感随和的国际性食物。

芋头,又名芋艿、毛芋,古代还称芋魁、蹲鸱等。是天南星科芋属多年生单子叶草本湿生植物。起源于中国、印度及马来半岛等热带沼泽地区,中国是芋头的源产地之一。

中国栽培芋头的历史相当悠久,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4世纪的战国时期,管仲为了辅佐齐桓公治理国家,提出的轻重之术。在《管子・轻重甲篇》中说:且四方之不至,六时制之:春曰倳耜,次曰获麦,次曰薄芋,次曰树麻,次曰绝菹,次曰大雨且至,趣芸壅培。

大概意思是说,四方的百姓不来投奔齐国的话,要抓住以下六个时节:春耕、收麦子、种芋头、种麻、除草,农田培土。抓紧这六个时节发放农贷,老百姓就会被贷款吸引到齐国来,这有利于齐国的建设和发展。这说明:一、当时已有国家农业开发贷款;二、当时已经开始种芋头了。又有芋头,又有贷款,还怕你不来?只能说,齐国的农民真幸福!

司马迁在《史记·项羽本纪》中写到:“今岁饥民贫,士卒食芋菽”,这里的芋当然是芋头,“菽”指的是豆子。项羽被派去救援赵国的时候,各路军队被宋义统一指挥,停留了四十六天没有前进。停留期间,遇到了百姓荒年无收,军中粮食短缺,士兵只能以豆子、芋头充饥。看来,当时的芋头和豆子,也只是副食品,还不是主粮,虽然味道不错。

如此美味的美食,当然享有极高的美誉度。赞美芋头水平最高的,首推唐代诗人韦庄,他在《赠渔翁》中说:“芦刀夜鲙红鳞腻,水甑朝蒸紫芋香。”渔翁夜晚回到家的时候,用竹刀切鱼做晚餐,味道如何?腻!早餐用带有孔的甑装好芋头,放在水上蒸熟,味道如何?香!一腻一香,高下立判。这两句对仗工整,哪个卖芋头专门店拿去做广告,再合适不过。

赞美芋头水平排第二的,我推陆游,且看他的《对食戏作 》

黄昏来扣野人扉,笑语欣欣意不迟。

葑火正红煨芋美,不妨秉炬雪中归。

陆游黄昏去别人家里,看到人家正用碳灰煨着香喷喷的芋头,被吸引住了,一直呆到夜晚,下雪了,拿着火炬照明回去也不妨事,估计吃了别人不少烤芋头。

喜欢吃烤芋头的不仅仅有陆游,南宋的范成大,也算一个,所以排他老三,看他的《冬日田园杂兴》其十二:

榾柮无烟雪夜长,地炉煨酒暧如汤。

莫嗔老妇无盘飣,笑指灰中芋栗香。

大意是:漫长的雪夜,地炉煨的酒像热汤一样暖身,别怪老妇人盘中空空如也,碳灰中香喷喷的煨芋头和栗子,已经让人很知足了。有酒有芋头有栗子,就可以对抗严寒!

这些都是纯吃芋头,区别只是蒸和煨,味道未免寡淡,还是大吃货袁枚懂吃,他在《随园食单》中讲了芋羹的做法:“芋性柔腻,入荤入素俱可。或切碎作鸭羹,或煨肉,或同豆腐加酱水煨。徐兆瑝明府家,选小芋子,入嫩鸡煨汤,妙极!惜其制法未传。大抵只用作料,不用水。”用鸭、肉、鸡煨芋羹,这种做法,与现在浙菜的奉化芋羹差不多,据说这是蒋介石的最爱,我在上海的甬府和广州的江南渔哥吃过这道菜,味道确实不错。

芋头荤煮,除了与鸡鸭猪搭配外,与海鲜搭配,味道也不错。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芋头“和鱼煮食,甚下气,调中补虚”,对中医我没研究,但这个做法,有蛋白质有淀粉,营养丰富。古人普遍营养不良,吃了确实可以“补虚”,现在大家营养过剩,且个个自信满满,吹拉弹唱不一定全会,吹谁还不会?所以,从物质到精神,都不“虚”,求个美味就好,至于食疗,就算了吧。潮菜中鱼头炖芋头,薄壳煮芋头,味道好极了。

最不靠谱的是唐代的《新修本草》,这是第一部由政府颁布的药典,对芋头的医疗功用作了详细记载,其中说芋头治闪腰:“芋头去皮,生嚼食之,大者一枚,小者二枚,若不愈,次日再食之,一般食二次可愈,初起时食之尤为有效。芋头生嚼,味辛且涩口,而闪腰者嚼食则无异味。”芋头含草酸钙结晶护针,每100克中有40~160毫克之多,沉积在蛋白质消化酶存放处附近,生吃芋头,晶体会刺破皮肤,接着酵素会攻击伤口,引发剧痛。生吃芋头,闪腰没治好,倒弄出个大嘴巴!至于什么吃一次无效就再吃一次,生吃芋头又辣又涩,闪腰的人吃则感觉不到,这更是胡扯。

芋头可以有多种做法,就是不能生吃,这主要是人类无法消化生淀粉,如此生吃芋头,必然上面嘴巴肿大,下面拉稀不止。看看《新修本草》的作者,居然有23人之众,除了苏敬和一众太医外,排名靠前的是什么英国公李勣,太尉长孙无忌,兼侍中辛茂将,太子宾客弘文馆学士许敬宗,礼部郎中兼太子洗马弘文馆大学士孔志约。看来,虽然有领导统领,有专家参与,也不一定靠谱!

潮汕菜做芋头,当然不止做芋泥一项,食神蔡澜先生说:“芋头吃法,莫过于潮州人的‘反沙芋’,入口松化甜美。”这个“反沙芋”,也很考功夫。首先要选足够粉的芋头,通常选择粉糯的荔浦芋头来做,头尾去掉,只要中间最好的那一部分。再炸芋头,过程中需要把握好火候。炸过头的芋头太过干硬,口感就不好了,芋头要炸到表皮金黄,刚刚熟即可。熬制糖浆更是急不得,要小火慢熬,不然容易熬焦,吃起来发苦。等到糖浆变得质地浓稠、气泡很小,就是放入芋头的最佳时机。最后把芋头和炸过的葱花放入糖浆中,马上关火,一边不停翻炒,一边迅速用风扇降温。

这个过程需要快速,翻炒和降温双管齐下,就慢慢出现一层白色的糖霜了。因有沙沙脆脆的白霜外壳,所以叫“反沙”,这种酥糯香甜,多层次口感带来的甜蜜和惊喜的滋味,吃过一次,终生难忘。

芋头好吃,是因为粉糯,那种含水量高、淀粉含量低的“水芋”,令人扫兴。挑选粉芋,除了看品种和外观,挑红芽和切口呈粉状的之外,还有其他妙法。一是称重,同样个头,重的不粉轻的粉,因为淀粉的比重小于水。二是看芋头的切面,有的芋头切开卖,我们看芋头里面的纹路,紫红色的纹路越密越粉。这些紫红色的脉管,是酚类化合物染成的,淀粉含量越多,酚类化合物就越多。

芋头虽然美味,但吃多了却容易有胀腹感,令人不舒服,这是因为芋头中的支链淀粉含量高于玉米、马铃薯和甘薯,芋头淀粉比稻淀粉颗粒细很多,很容易被人体吸收利用。所以,芋头虽好,可不要贪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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