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当代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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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两百多年的风霜雨雪，静卧在赣鄱山水之间的汪山土库，正续写着一个家族、一方水土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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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鄢飞飞

题图 | 汪山土库

你知道吗？江西南昌有一座古宅藏着惊世秘密。山西乔家大院面积仅有其六分之一，1443间房舍暗藏防火防盗黑科技，572个天井组成“会呼吸”的生态迷宫，连排水口的十二生肖石雕都是防盗暗号，这真的是200年前的设计？

养鸭农户逆袭“一门三总督”，林则徐亲自为其家族题楹联，56根功名旗杆背后竟是持续百年的“读书发钱”家规，稻花香馆里藏着怎样的科举密码？

今天，我们走进八尺巷，探索“江南故宫”汪山土库的未解之谜。

108亩青灰色建筑群如卧龙盘踞，汪山土库掩映在乡间的青翠绿荫中。

建筑史诗：江南民居的集大成者

在新建区大唐坪乡汪山岗上，108亩青灰色建筑群如卧龙盘踞，封火山墙的曲线起伏如波，一座古朴而宏大的建筑掩映在青翠绿荫间，这就是汪山土库。

汪山土库由史称“一门三督抚”的清朝湖广总督程矞采、江苏巡抚程焕采、安徽巡抚程楙采等九兄弟于道光元年（1821）筹资兴建。因地势低洼、易潮易涝，它采取外墙青砖立斗灌泥、墙内侧定磉立柱承重的构筑形式。这种建筑规模较大，鄱阳湖滨湖地区习惯称其为“土库”（又音：土屋）。

提起汪山土库，当地程氏族人及乡邻常谈及“择地开基”的故事。据说在嘉庆丙子年（1816），礼部主事补军机章京的程矞采在告假回乡探亲的路上救助了一位落难老者。为报恩情，老者来到汪山岗上，不仅为程家选定“金鸡报晓”的吉壤，更预言了“一门三督抚，五里六翰林”的科举传奇。

虽然这仅是个民间传说，但从兴建土库开始，程家三兄弟在仕途上可谓春风得意，且其后百余年间，土库程氏家族科甲鼎盛，人才辈出。

从高空俯瞰，整座建筑群以祖堂为中轴，呈“九幢排开，七幢退后”之势，巷与巷相通，进与进相连。其中，最窄的八尺巷可容轿马穿行，回声巷下方埋设的数百瓦缸，让脚步声化作悠长钟鸣，既是防盗预警的机关，亦是建筑声学的奇观。

汪山土库的细节里藏着程氏家族的匠心与祈愿。祖堂梁枋上的“双龙戏珠”木雕，须爪纤毫毕现；门楣砖雕“八仙过海”，衣袂似可随风而动；就连下水口的石盖也精雕十二生肖。更令人叹服的是防火设计：隔巷相错的门户、直通主门的逃生通道、储水防火的月牙塘，都成了后人研习古建筑防灾智慧的“活教材”。

汪山土库吸收徽派建筑、宫廷建筑、苏州园林及赣南围屋等元素，建筑规模宏大，工艺精湛，犹如建筑史上的一颗璀璨明珠。曾国藩、翁同龢等名臣都曾在此留下墨宝，历史文化的交融使得汪山土库更加熠熠生辉。

2024年，南昌市新建区在汪山土库举办祭孔典礼。

家风传承：耕读世家的精神密码

祖堂，是汪山土库的中轴建筑，也是程氏族人心灵的归宿。在祖堂高悬的四块两米见方匾额上，“忠、孝、廉、节”四字透露着程氏家规的核心。朱熹手书的拓本墨迹，如铁画银钩般映照出这个家族从养鸭人家到“一门三督抚”的传奇。

大塘坪乡历来都是“人文昌盛之地、文明礼仪之乡”。明代大学士张元桢有诗题赞大塘：“先儒道学远流芳，一派渊源到大塘。”世居此处的程氏家族原先并非官宦世家，其祖先以种田养鸭为生，但他们祖辈一直耕读不辍。功夫不负有心人，程氏家族终于在清代嘉庆年间成就了“一门三督抚”的辉煌。

在程家三兄弟眼中，书香府第才可以算作“文延世泽”。为此，他们大力支持父辈们已经开始的义举，持续置义田、建义仓、办义学。族中规定：程氏后人都要进私塾就读，直到考取功名；周边他姓子弟也可免费入学。此外，他们和父辈还倡导建立“宾兴会”，为当地贫困子弟进京科考或就读高等学府提供路费和学费。

在汪山土库，有一方月牙塘，塘前宽阔的旗杆场上矗立着众多旗杆。不少人第一次来时难免诧异：此处为何竖这么多旗杆？原来，程氏家族有个习俗，族中子弟凡考取功名，要在祖堂挂匾、门前场上树旗，旗杆上立金鸡。鸡为六禽之首，高悬公鸡，寓意“金鸡报晓，功成名就”。

稻花香馆。

行走在土库的稻花香馆，仿佛仍能听见琅琅书声。这座程氏私塾的厅堂中央，孔子塑像肃立，两侧楹联“一窗灯火青云路，万卷诗书赤子心”墨香犹存。程氏子弟自启蒙起便需每日诵读家规：“尊长敬贤，唯礼是尊；待人持物，仁义为本；廉慎以持，敬业唯勤……”更难得的是，土库内无女子绣楼，却有多处学堂，程氏规定“女性不必学女红，但必须读书”。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古代文人一生的追求，也是程氏家族诗书传家的核心，这在程矞采、程焕采、程楙采三兄弟身上尤为凸显。道光年间，程矞采修筑虎门炮台抵御外侮，程楙采治水修堤被百姓立碑“程公堤”，程焕采兴利除弊整顿盐政——他们的故事被镌刻在祖堂的雕花木椅上，成为后世子孙的楷模。

民族英雄林则徐曾在此留下一联：湖山意气归词苑，兄弟文章入选楼。这一联，不仅是对汪山土库人文底蕴的赞美，更是对这座建筑所承载的家族精神的肯定。

中国府第文化博物馆。

文明新生：从历史遗存到文化地标

今日的土库，既是程氏后裔的精神祠堂，更是解读传统家国关系的活态课堂。稻花香馆的天井里，研学少年临摹楹联的专注神情与昔日书声遥相呼应；家风教育基地的展板上，“吃亏是福”“心静为入德之门”等祖训化作廉政教育的现代注脚。

正衣冠、击鼓鸣志、拜谢师长、齐诵“程氏家训十条”……每逢孔子诞辰，新建区便会在汪山土库举行国学开蒙礼。身着汉服的同学们现场临摹“人”字，一撇一捺规范标准，寓意堂堂正正做人、稳稳当当做事。

“祭孔活动的举行，不仅是对儒家文化的一次深情致敬，也是汪山土库文化的一次重要展示，在表达对孔子礼敬的同时，也让程氏仁爱自强的精神在新建这片土地上薪火相传。”新建区教育体育局相关负责人表示。

春日黄昏，夕阳为土库的黛瓦镀上金边。八尺巷的青石板上，现代游客的步履与百年前的轿辙重叠。保仁堂内，程氏后人捐赠的德国钢琴静静陈列，音乐家程懋筠用它谱写出保家卫国的铿锵音符仿佛在耳边跳跃。望庐楼中，古人存留的典籍幽幽散发独特魅力，吸引后来者跟着历史学家程应镠的脚步一同寻索宋朝的繁盛。

游客正参观汪山土库。

耕读不辍，繁茂其华。为保留历史记忆，自2003年以来，汪山土库开启多轮修复工程，这座濒临倾颓的古宅重焕生机：16000平方米主体建筑复原如初，月牙塘改造成生态水池，檐角隐蔽处加装烟雾报警器——古老智慧与现代科技在此悄然共生。

2024年，新建区启动汪山土库片区人居环境整治项目。“项目规划投资13亿，分三期进行，首期对汪山土库祖堂以西的建筑修缮和祖堂以东的陈展增设已经进入尾声。2025年3月初，陆续启动酒店餐饮、游客中心的建设，提升游客的体验感参与感。”新建区城投工作人员夏贤黎说，项目期则着力于铺展更宏大文化图景，届时在蚂蚁河上搭建吊桥，在周边水系打造游船项目，把汪山土库与5公里外的海昏侯国遗址公园进行联动，将土库打造成“家国文化”旅游线上的闪亮地标。

汪山土库的故事，是青砖垒砌的建筑史诗，是家规滋养的精神丰碑，更是历史与当下的深情对话。历经两百多年的风霜雨雪，它静卧在赣鄱大地的青翠山水之间。当游客在回声巷击掌听音，学者从砖雕纹样中解码赣商精神，这座“江南小朝廷”正凭着独特的文化IP，续写着属于一个家族、一方水土的当代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