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鲁国第十八任国君鲁兴进入在位执政第十五年。
仲孙难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就去找鲁兴,请求鲁兴允许鲁敖回鲁国下葬。他站在朝堂上等待命令,意思就是说,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走了,我在这儿一直等着。
说实在的,鲁兴对鲁敖有什么态度?没什么态度嘛。鲁敖之前一会儿说回来,一会儿又跑去莒国,一会儿又说回来,一会儿又跑去莒国,鲁兴也没有说非不让他回来,下葬这种事情鲁兴更不关心了。关键问题是在鲁国的公子鲁遂身上。
鲁遂一看,这也不成事儿,那边灵柩一直摆在边境线上,太丢人了。这边朝堂上又立一个,死活不走。鲁遂说算了,那就让他回来下葬呗。他一松口,鲁国就将鲁敖的灵柩运回到鲁国来停放。
齐国人一看,终于把人送走了,齐国人也挺高兴,还也派人过来送丧。春秋记这件事情为“齐人归公孙敖之丧”,意思就是说,齐国一方面是为了鲁敖的族人解决问题,一方面也解决了鲁国内部的纠纷。
鲁敖是鲁国的公族,他的葬礼比照他的父亲也就是鲁国的公子鲁庆父,然后低一级进行处理。
再说鲁敖的次妻声己听说灵柩来了,但是她不愿意去看鲁敖的遗容,她叫人把鲁敖的灵柩用帷幕围起来,自己就在堂下哭丧。
我们要说,按照当时的习惯,一般人刚死的时候,尸体要放在堂中进行小敛。所谓小敛就是更换衣冠。小敛的时候,会在尸体的周围围上帷幕,围好了之后,这个地方就被称为帷堂。这实际上是为了保护死者的隐私,因为要进行小敛,肯定要把衣服去掉,这会露出身体,可能还要擦拭身体,要装扮遗容,这个时候不适合让一般的人去看,所以把他围起来。
可是这次鲁敖的灵柩是从外面来的,来的时候尸体已经小敛完了,而声己做帷堂把他围起来就是为了不见他的面。因为声己对鲁敖心怀怨恨,觉得鲁敖抛弃了自己一次,又抛弃自己一次,不想看到他。但丧事总得有人在处理吧,声己不可能不出面,所以索性把他围起来,我也不用看你,我就在堂下哭丧,把这个仪式过完了就完了,是这么个意思。
同样的,鲁国的公子鲁遂也不想去哭丧。按照当时的习惯来说,鲁遂作为鲁敖的从父兄弟,于礼应该是服小功五月,这个时候因为已经过了有半年时间了,道理上说,就算我为你服丧,已经帮你服丧了五个月了,这时候可以去掉丧服了。所以鲁遂觉得说,我没必要去哭丧了,因为丧服都去掉了我还哭什么丧啊,只能怪你回来的太晚啊。
不过,如果严格上来说的话,为兄弟服丧的人,如果因为死者久而未葬,按照时间已经该把丧服脱掉了,可是等到下葬的时候,还要穿上原来的丧服,陪着一块儿去处理下葬的事情。所以道理上说,鲁遂应该也去哭丧,这样比较好,可是如果他非要说,我丧服已经去掉了我不需要去哭丧,也勉强能够过关,所以他去不去这是在他一念之间的。但是鲁遂肯定不愿意去,因为鲁敖跟他有夺妻之恨,这是不共戴天。
这时候,仲孙难出来打圆场,他跟鲁遂说:“丧事是对待亲人的终结,虽然不能有一个好的开始,但是却可以有一个好的终结。所以史佚有言:「兄弟致美」,也就是说兄弟之间要各尽其美德,救援兄弟的匮乏,恭贺兄弟的喜庆,吊唁兄弟的灾难,恭敬地和兄弟一起祭祀,为兄弟的逝去而哀伤。这五件事虽然情况不同,但是不绝其爱是一样的,这是对待亲人之道啊!您鲁遂您又没有做错什么,您何必去怨恨别人而失去对待亲人之道呢?”
仲孙难的意思就是说,鲁敖他的确有错,但是你鲁遂不能因为他有错,而失去了对待亲人之道。这是不是说仲孙难在劝鲁遂让他以德报怨呢?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们看,古代经常会讲,我们要依礼而行啊,我们要怎么样啊,但这并不是我们今天说的政治正确,并不是这样的含义,他实际上只是为了一个人自己。我们知道,鲁敖对于鲁遂来说可能做了非常坏的事情,而鲁遂这个时候可能非常痛恨鲁敖,但是这种痛恨它能延续多久?延续五年?延续十年?延续十五年?或许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这种痛恨渐渐地就失去了,消失了。而鲁遂跟鲁敖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很多事情,回忆的就慢慢多了,搞不好每次想起还觉得非常开心。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看法,随着他的阅历随着他的成长是会发生变化的,如果要为了当时的一时的义气,不去做像吊唁这种事情,像见最后一面这种事情,那么一旦对他愤恨的感情,经过时间的消磨消失了之后,就会发现非常地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呢?
所以,仲孙难的意思并不是劝鲁遂去原谅鲁敖,而是告诉鲁遂说,你不要因为现在一时的心情而为自己留下遗憾。鲁遂听了之后,他觉得很高兴,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他就率领一众兄弟一起去为鲁敖哭丧。
当然,我就这么一说,您就那么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