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苏琦
编辑 | 金玙璠
在冲浪第一线的你，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小红书、抖音上的网红开始争当“佛媛”了。
“佛媛”目前没有明确的含义，泛指以抄经、拜佛、品茶为日常的生活方式，同时具有美貌和财富的新“名媛”，是“礼佛”和“名媛”的结合体。
抖音上的“佛媛”
一个合格的“佛媛”，重在氛围。一位短视频爱好者林恩告诉开菠萝财经，“佛媛拜佛的姿势不重要，对佛学的理解也不重要，但得穿素袍、带扇子、配以玉器首饰，表情也得清冷，这才达到标配。”她见到过一位网红为了靠近“佛媛”人设，甚至给耳垂打玻尿酸，让耳朵饱满起来，更接近“佛相”。
但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佛媛”居然火了。她们不仅以一己之力带火了寺庙、茶室和素菜馆，还让“佛媛”这个词成了流量的代名词，过去与“佛”毫不相干的美妆和穿搭博主，也要来蹭“佛媛”热度。
不难发现，这些“佛媛”们和曾经的“滑雪名媛”“炫富名媛”的套路如出一辙，不管穿什么、做什么，名牌包和豪车才是作品里永远的C位。
网友对“佛媛”们的批评
在其他地方炫富、露身材，或许还能让人一笑置之，但在佛门这样做，会引来“不尊重佛法”的批评。不过追求流量的“佛媛”们并不在乎这些，她们照样带货的带货、卖衣服的卖衣服。不少网友呼吁，“让信仰归信仰，流量归流量”，“佛媛”们也该适可而止了。
佛媛火了，寺庙和茶室大排长队
当佛媛是有门槛的。
为了当好小红书和抖音上的佛媛，她们一天的安排必须非常“佛系”，行程要多多少少和“佛”沾边，关键要占得一个“不为人间俗事烦扰”的要领。
早上，佛媛们一般会出门喝个早茶，地点或是别墅或是庄园，下雨天或是晴天都无大碍。有的佛媛因为要出门拜访长辈，会拍一套护肤流程VLOG，展示如何急救“熬夜脸”。
图源 / 抖音
午休过后，佛媛们的选择就很丰富了。可以出门去茶屋喝茶、拍照，欣赏夕阳美景；可以抄经书、临字帖，“梵音绕梁，檀香入鼻，数日过后一切皆空”；还可以翻看《禅宗语言研究入门》，试图参禅。
图源 / 抖音、小红书
到了晚上，佛媛们则会写写扇面、侍弄沉香、把玩荷花，或是将收集的古董拿出来欣赏一番。
图源 / 小红书
当然，佛媛们最重要的活动还是礼佛，不管是平时还是重要节日，都要去寺庙拜佛。凭借着一股与众不同的高深和出尘，佛媛们在一众网红中脱颖而出。
要达到这种与众不同，需要佛媛精心搭配服饰、首饰、道具、文案，缺一不可。每一个合格的佛媛都深谙其道。
佛媛们的衣服一般都是各种素色的棉麻中式长袍、罩衫，条件好些的还有旗袍、短褂，搭配黑色的长发，松松的扎住或挽起。如果戴首饰，首选玉或者翡翠，珍珠、金银挂饰也不算违和。文案关键词不是禅语就是修行。或许是天天抄佛经的缘故，扇子、茶具、毛笔也是必备。
“在讲究氛围感的小红书和抖音，有了这一整套‘行为准则’的加持，佛系氛围直接拉满，佛媛们真的火了。”据林恩观察，“佛媛”带火了一批茶室和寺庙。
打开小红书，全国各地不少茶室、茶馆的探店文案里都有“做一天佛媛敲一天钟”的表述。尤其是杭州的网红茶馆，甚至再现了一间茶屋好几个网红姐妹轮流拍照当佛媛的场景。
图源 / 小红书
小红书佛媛们经常出入的灵隐寺、法喜寺、普陀山也被推成网红之地，一些“容易出片”的机位甚至需要排队等候。有网友调侃，在网红拍照地，同一个机位的照片在小红书一刷一大把。
图源 / 小红书
一旦佛媛成为流量关键词，各路人士都开始借它为自己引流，一些过去与“佛”毫无关系的穿搭和美妆博主，也给自己打上了“佛媛”的标签。
穿搭博主蹭“佛媛”图源 / 小红书
就连寺庙的师父似乎也对这股佛媛风潮见怪不怪了。一位网友称自己去寺庙拜佛时，看到桌上有一本抄了大半的经书，便问旁边穿僧袍的小师父能不能临摹，她写的过程中，小师父问，需不需要拍照。“我下意识地拒绝了，心想为什么这种心诚的事情要拍照，后来想想，人家可能已经看惯了这样的场景，或者曾被无数次这样要求过。”
佛媛成风，网友：已疯
随着“佛媛”在小红书和抖音等平台成风，人们开始嗅到收割流量的味道，在佛媛们全方位用力“秀”的时候，心思也昭然若揭，网友对此评价为“句句（文案）不离佛语，张张（照片）不离世俗”。
一方面，不少佛媛在拜佛、抄经时，被指衣着和举止不够得体、对真正拜佛的香客和僧人不够尊重。
一些佛媛常身穿开衩、无袖的旗袍和拖鞋去礼佛，评论区自发开启了“寺庙衣着规范小课堂”，开始“科普”，去寺庙要穿长裤，不能穿无袖衣裙和拖鞋。
其中一位佛媛为了凹人设，披上佛门僧俗二众礼佛时所穿的“海青”拍照。这条视频发出来后，不少网友质疑她的穿着不得体，“穿好海青”“这样去礼佛是对佛祖的不尊重”，并在评论区“科普”：穿着海青时，行为举止也要注意，双手要“抄起来”，放在胸前或结弥陀印，不能放下手臂使衣袖落地。在评论区未看到佛媛本人对此的回应。目前该条视频也已被删除。
身着“海青”的佛媛图源 / 小红书
另一方面，佛媛们的照片和视频被普遍吐槽，让炫富的大牌占C位，寺庙和佛堂沦为背景板。
不少佛媛穿得一身素雅抄写经文，却一定要露出带有奢侈品牌LOGO的发带、披肩或包包。即使在家抄佛经，也要露出奢侈品的一角，不论喝茶还是侍弄沉香，器具一定要是金器。“刚开始感觉挺特别的，后面越来越不对劲，表面云淡风轻、人淡如菊，实际每条视频都在炫富”，一位网友称。
图中有LV盒子、迪奥包和香奈儿的发带 图源 / 小红书
还有佛媛被扒出来“并没有真正在修心”，发的抄经视频，却配上了“心怀怨念”的文案，有的还夹杂着夜店短视频，配文“留三分贪财好色，以防与与世俗格格不入”。有网友看不懂佛媛们的操作，纷纷质疑“如果满心都是怨恨和杂念，是怎么做到静下心来抄经的？”
更有甚者，整出了一套“佛欲”风，文案和照片互相“打架”，文案清心寡欲，照片却对佛学缺少敬畏之心不说，还打擦边球。
图源 / 小红书
其实，在压力越来越大的今天，抖音和小红书上出现了不少真正带有禅意的账号。它们将镜头对准了寺庙飞檐、香火、僧人，宁静从容的画面配上带有“佛法解惑”的文案，让不少网友一边寻求慰藉，一边低语“我悟了”。
据飞瓜数据显示，在9月2日的涨粉达人榜中，禅意内容创作者 @释慧海一天内涨粉55.6万，位列全平台第二。
据公开信息，释慧海是浙江省永康市普照禅寺住持。有粉丝留言：“师父，愿望是努力就会实现的吗？” 释慧海回复道：“如果你是真的愿意去努力，人生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大器晚成。”这样的开导和疏解，让住持积累了超过六百万的粉丝。
礼佛本身是件修身修心的事，网友反感佛媛是因为这个网红群体把凡尘俗事引入了佛门净地，已经走上了一条与修心完全相悖的道路。
“世界上不可能有真正的‘佛媛’，想要佛，就得放下媛的欲望，这可能吗？”林恩反问。
假“佛媛”背后的真生意
在如今的互联网语境下，人设可以是一门生意，流量也总能与商业挂钩。在这一点上，“佛媛”自然不能免俗，招揽了一批粉丝后，植入、卖货，“一条龙式”的赚钱方式立马跟上。我们以几个案例来看看“佛媛”是怎么赚钱的。
佛媛系网红代表“chanchan”，人设是佛系白富美，抖音粉丝36万，但在变现上一点也不佛系。
一种方式是接广告，分为视频植入和挂抖音橱窗。“chanchan”在抖音简介中公开的小号，主攻化妆穿搭和开箱视频，画风与大号的“佛媛”风有极大反差。一位关注该她很久的用户称，当发现chanchan视频里出现硬广的时候很惊讶，“接广告很频繁且来者不拒，都开着劳斯莱斯了还缺这些钱吗？”
“chanchan”的抖音小黄车里有24件商品，品类覆盖美妆护肤、个护家清、养生和3C电子等。据飞瓜数据显示，其近3个月内开播66场，累计带货销售额仅有2.2万。
另一种方式是私域导流卖货，主要是卖服装和礼佛周边。“chanchan”和另一位佛媛“孙智惠”在抖音账号下方留下了微信号。据一位知乎网友放出的截图，chanchan晒出的微信号会通过朋友圈带货，自称货源来自杭州四季青批发市场和淘宝，赚中间的差价。
chanchan在朋友圈代购衣服图源 / 知乎网友
另一位佛媛“芋不想乖”被知乎网友曝出在微信帮人“结缘”，顾名思义就是售卖一些串珠、手链、平安锁等周边。她随后被曝出通过微信卖上百元的平安锁，但同款锁在淘宝和1688上花50元甚至20元就能买到。开菠萝财经还了解到，这位“芋不想乖”开了一家同名淘宝店，售卖佛媛标配之一旗袍。
“芋不想乖”的“结缘手串”成交价500元 图源 / 知乎网友
种种变现行为之下，佛媛们的行为也就不难理解了，为了让粉丝们注意到自己，什么吸引人眼球就展示什么，什么风格“离经叛道”就走什么风格。即使这样的生活并不属于他们，即使这样的风格可能遭人非议。
这批佛媛们，和那些在零下30度的滑雪场穿着比基尼拍滑雪照的“雪媛”、晒名校身份和生活的“校媛”、穿吊带短裤和AJ去篮球场摆拍的“伪篮球少女”，可能是同一拨人。
一位社会学学者向开菠萝财经分析道，这些人设本质上都是炫富，用人设包装自己，用豪车、大牌包、好身材和易如反掌的轻松生活来营造出一种奢靡感，一部分被其吸引的观众，对此进行心理投射，将自己的冲动、愿望投射到她们身上。
“如此一来，网红们借此开始变现，完成套路的闭环。”上述学者称，这就是为什么炫富内容屡禁不止，从微商时代到短视频和直播时代“生生不息”。
王朔曾在《玩儿的就是心跳》里写，我们都是急性子，无利不起早，讲究的是空手套白狼。用这句话来形容各种名媛最恰当不过。在“佛媛”的眼里，佛学对应流量，炫富置换资源。但“善男信女”自有一双慧眼，辨别是真“信徒”还是假佛媛。目前，不少佛媛已尽数删去过去的“礼佛视频”，开始寻觅下一个流量密码。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林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