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陈姗 “我用10万元投资余额宝，一天才能获得3.5元左右的收益。”最近，投资者小李发现，自己投资到余额宝中的资金没那么“赚钱”了。
12月9日，关于“余额宝收益率跌破历史新低”的词条冲上微博热搜。小李翻看自己的余额宝账户，当日天弘余额宝基金7日年化收益率为1.267%，创下历史新低，万份收益为0.3448元。“前段时间看（余额宝的7日年化收益率）还有1.3%，今天一看1.2%‘打头’了，真的是越来越低了。”小李感叹道。
今年以来，以余额宝为代表的货币基金出现收益率持续下滑的情况，这引起基金投资者广泛关注。12月9日，有90只货币基金的7日年化收益率跌破1.3%，占该类基金总数的比例超过24%。
在社交平台上，不少投资者吐槽“余额宝挣不了早饭钱”。一位网友回忆称：“记得余额宝刚推出时，收益率非常高，投资1万元，每天收益接近2元。如果用这笔收益来买彩票，意味着本金没有少，却拥有无限可能。如今余额宝收益率一路下滑，现在投资1万元，每天的收益不到0.36元。”
不过，尽管收益率下滑，货币基金并未出现资金“搬家”的情况。今年前三季度货币基金规模增长约1.76万亿元，成为今年以来规模总量增加最多的基金类型。有投资者坦言，虽然余额宝的收益率降低了，但仍然比0.1%至0.2%的银行活期存款利率强很多。小李则说：“我买余额宝就图个收益稳定、方便。”
收益率创新低
国内规模最大的公募基金、被称为互联网“理财利器”的余额宝，近日“跌”上了热搜。
截至12月11日的最新数据显示，余额宝的7日年化收益率为1.267%，与12月9日持平，较年初最高点2.453%下跌118基点（BP）。该基金在12月10日的7日年化收益率一度下探至1.266%。
小李发现，与年初对比，余额宝现在的收益减少了一半。不过，小李对余额宝收益率下滑表示理解。她说：“既然大额存单和银行利率都有所下调，那么余额宝的收益减少也是符合情理的。”
天相投顾基金评价中心在接受经济观察报采访时称，货币基金收益率下降的主要原因是同业存款利率的下调。以天弘余额宝基金为例，2024年三季报数据显示，该产品67.16%的资产配置在银行存款及结算备付金；而在9.98%的固定收益持仓中，近90%的占比为同业存单。
根据2024年三季报，天弘余额宝基金最新份额总额为7636.48亿份，规模居货币基金市场之首；其基金净资产规模为7636.48亿元，较2023年末增加了613.95亿元。该基金的7日年化收益率在成立之初一度超过6%，但自从2020年跌破2%后，一路下行。
不只是余额宝，货币基金整体收益率也持续走低。Wind数据显示，截至12月9日，全市场370只（只统计主份额，下同）货币基金平均7日年化收益率为1.45%，其中有213只货币基金7日年化收益率跌穿1.5%，占比接近六成；有90只货币基金7日年化收益率跌破1.3%，占比超过24%；并且，有37只货币基金7日年化收益率不足1%。
北京一位公募基金投研人士认为，9月26日中央政治局提出“要加大财政货币政策逆周期调节力度”“要降低存款准备金率，实施有力度的降息”。在此背景下，央行坚持“支持性的货币政策立场”，引导货币市场利率下行，支持实体经济发展，同时央行为疏通货币政策传导过程中的堵点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因此，货币市场工具的收益率普遍出现比较明显的下行趋势。
华宝证券资深银行理财分析师张菁在接受经济观察报采访时表示，货币基金底层投资以货币市场工具为主。截至2024年第三季度，货币基金中配置现金和存款的占比约47%。今年以来，存款利率持续走低，底层资产收益的降低使得货币基金的产品收益率持续降低。此外，近期关于同业存款利率规范等自律新规的颁布，将进一步降低货币基金的收益率。
近期，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发布两则新倡议，其中《关于优化非银同业存款利率自律管理的倡议》（下称《倡议》），将非银同业活期存款利率纳入自律管理。金融基础设施机构的同业活期存款主要体现支付结算属性，应参考超额存款准备金利率合理确定利率水平；除金融基础设施机构外的其他非银同业活期存款应参考公开市场7天期逆回购操作利率合理确定利率水平，充分体现政策利率传导。
业内普遍认为，这项《倡议》的推出，意在让非银同业存款利率有序管理，从而减轻银行的负债压力，优化资金的供求关系。《倡议》要求的非银同业活期存款利率被纳入自律管理，或会对现金类产品收益带来冲击。
兴证全球基金的基金经理邓娟表示，今年以来，货币政策相对宽松，9月下旬央行实施降息，7天逆回购操作利率从1.7%进一步降至1.5%，导致短端资产定价整体下移。另外，新的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提升了利率传导效率。随着自律机制的实施，过去较高的同业活期存款利率显著下行至政策利率以下，使得货币类资产收益率进一步下行。
投资者“求稳”
但是，货币基金并未因此出现资金“搬家”的情况。今年以来，货币基金的规模反而呈现出稳健增长的态势。
根据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最新公布的公募基金市场数据，截至2024年10月末，股票基金、混合基金、债券基金、QDII（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基金规模均下降，仅有货币基金获得资金申购，10月份规模增加约4390亿元。
从货币基金的持有人数来看，Wind数据显示，截至今年二季度末，全市场货币基金的持有人户数累计达18.52亿户，创下历史新高，较2023年末增加了6271万户。今年三季度末，货币基金规模升至13.03万亿元，较2023年底增加了1.76万亿元。
小李把钱放在余额宝，主要看重支取方便，日常消费随时可用，还能有一些利息收入。她告诉经济观察报，这几年，她尝试买过一些权益基金和股票，但亏损比较多。“经过股市‘毒打’之后，我现在更加求稳了，会用零钱购买支付宝和微信里的货币基金。这样，存钱和日常开销两不误。”
经济观察报采访多位货币基金持有者发现，“求稳”是他们共同的心态。因此，他们对货币基金的收益下滑多了一些容忍。
一位“90后”投资者说：“（收益）少就少点呗，稳妥才是王道。”“余额宝收益再低，也比银行活期存款强。闲钱放在余额宝里面，收益可以多一点。”一位“80后”投资者说。
一面是货币基金的收益率持续下行，一面却是市场整体规模持续增长。天相投顾基金评价中心分析其中原因认为：其一是投资者的避险需求——在经济不确定性增加、股市波动较大的背景下，投资者普遍偏好低风险、流动性好的产品；二是产品的便利性及流动性好——货币基金的投资门槛低、购买渠道广泛，尤其是在互联网金融的推动下，余额宝等产品即使收益率下降，相较银行存款的利率还是高很多，且资金使用几乎不受限。
张菁观察到，今年以来，储蓄存款大量“搬家”到银行理财现金管理类和日开型理财产品，而此类产品也有部分配置于货币基金。银行理财规模的上涨，也助推了货币基金规模的提升。此外，在市场环境波动加大的背景下，机构投资者为规避风险，也提升了货币基金的配置占比。
在多位业内人士看来，货币基金仍是投资者“活钱理财”的重要手段。
万家基金现金管理部副总监、基金经理郅元表示，货币基金是市场中兼顾流动性和收益率的产品，是老百姓可以生息的“电子钱包”，具备非常强的普惠金融属性。在他看来，今年，货币基金的收益率伴随广谱利率一同走低，但这并不影响货币基金的支付功能和配置需求。货币基金在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已经占据重要一环。
前述公募基金投研人士称，在全市场储蓄类产品中，货币基金的收益率仍具备显著优势：当前国内各大银行活期存款利率普遍下调至0.2%以下，货币基金的收益率远高于活期存款利率；余额宝等货币基金还具备线上支付功能，能随时满足人们线上购物等支付需求。对比定期存款，货币基金7日年化收益率普遍高于各大银行的两年期定期存款利率，且能够灵活申赎；相较于银行20万元起存的银行大额存单，货币基金更为“亲民”，为1元起投。
事实上，尽管货币基金的收益率有所下降，但近年来权益市场震荡加剧，货币基金仍为持有人带来稳健的收益。以天弘余额宝基金为例，Wind数据显示，该基金2024年前三季度合计为投资者赚取约93亿元。
汇添富基金固定收益部相关人士告诉经济观察报，近两年随着理财产品净值化转型，理财不等同于存款的理念深入人心。在当前的经济环境下，个人的风险偏好较低，投资者更倾向于选择安全性高、流动性好的保本类现金管理产品。另外，随着电子支付的广泛应用，部分货币基金与电商平台结合，越来越多的人使用货币基金作为现金储蓄来进行消费和理财，也促进了货币基金规模的增长。从国际经验看，只要银行间利率与一般存款之间存在利率差异，货币基金就有存在的空间。
仍有下行空间
当前，包括小李在内的投资者较为关心的问题是，货币基金的收益率是否会继续下行；在众多的货币基金中，如何挑选更优的产品。
经济观察报采访的多位公募、券商及研究机构人士普遍认为，货币基金的收益率仍有进一步下行的可能。
上述汇添富基金固定收益部相关人士认为，在宏观层面上，2025年要实施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这表明央行将继续引导货币市场利率下行以支持实体经济发展。因此，货币基金的收益率会进一步下行。
邓娟表示，从未来3到6个月的视角观察，如果经济没有出现超预期的持续复苏，那么货币政策延续宽松的可能性较大。根据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定调的“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来看，未来存在继续降息的可能。与此同时，今年以来央行出台一系列政策，如取消手工补息、同业存款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等，疏通货币政策传导机制，引导短端利率下行。在这种情况下，货币基金整体的收益率仍具有下行的可能。
郅元也认为，在央行继续实施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影响下，货币基金收益率预计短期内或将进一步下行。在未来实体经济需求逐渐企稳回升后，经济增长带来的资金需求增多有望推动货币市场收益率回升。因此，货币基金收益率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预计会呈现先降后升的走势。
小李说，偏向保守投资的她，还会一直购买货币基金。不过，在货币基金收益率下降的情况下，她最近也开始研究如何选择更好的货币基金产品。“最近看货币基金的研究文章比较多，我也开始学会‘挑挑拣拣’。例如，比较不同产品的7日年化收益率，选择较高且比较稳定的产品。此外，我还会比较费率的差异，比如选择管理费更便宜的产品。”小李说。
天相投顾基金评价中心认为，在收益率下行的背景下，投资者在选择货币基金时，可以关注以下指标：一是基金的7日年化收益率。这是衡量货币基金收益水平的常见指标，可以通过对比不同基金的7日年化收益率来选择收益较高的基金；二是基金经理的管理经验。基金经理的投资能力直接影响基金的表现，选择那些管理经验丰富、业绩稳定的基金经理，有助于提高投资收益。
在产品规模基数大、收益率下行等背景下，一位业内人士认为，未来货币基金规模增速将放缓。
过去，货币基金规模经历了高速扩张，尤其是在2016—2018年，伴随余额宝等互联网金融的普及，货币基金收益率较高。在权益市场波动较大的情况下，货币基金吸引了大量投资者。同时，在同业理财受限的背景下，货币基金成为新的同业通道，充当了中小银行获取负债的中间工具。从货币基金占公募市场规模来看，2013年第一季度该数字仅为22.78%，之后逐渐扩大到2018年第三季度的最高峰67.45%，2019年第四季度的规模为50.42%。
最近几年，货币基金占公募市场规模的比例维持在四成左右。在张箐看来，助推货币基金高速增长的因素难以重现。在广义利率不断下行的当下，货币基金的收益率也不可避免地走入下行通道。因此，货币基金收益的吸引力或会不断弱化，其规模难言大幅扩张。参考日本经验，当10年期国债利率低于1.3%时，货币基金的规模将大幅萎缩。“对于货币基金而言，守住活钱管理的本源，找准自身的定位是其维持当前规模的必由之路。”张箐表示。
天相投顾基金评价中心认为，短期内，货币基金的规模依然可能会继续增长。特别是在资本市场波动较大和投资者风险偏好较低时，其规模依然具有一定的扩张潜力。总体来说，考虑到货币基金基数增大、产品收益率下行，以及随着资本市场的日益成熟，投资者逐渐倾向于投资股票、债券类资产，货币基金的增长速度可能会放缓，但依然是稳定的资金管理工具，具有一定的市场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