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导演黄家康:「现实题材」的《白蛇2:青蛇劫起》

从口碑与票房看,《白蛇2:青蛇劫起》没有辜负粉丝的期待

但导演黄家康,许给了中国动画与观众一个更好的未来

2019年初,一部关注度不算高的动画电影,在春节档前上映。

那年春节档,号称「史上最强」,《流浪地球》《疯狂的外星人》《飞驰人生》《新喜剧之王》等7部大片,均有爆款潜质。

重压之下,这部动画电影竟意外取得了票房、口碑的双丰收,还一举喊响了「国漫崛起」的口号。

时至今日,《白蛇:缘起》仍被影迷誉为国产动画制作的天花板。

《白蛇:缘起》

之后《哪吒之魔童降世》《姜子牙》等影片获得票房成功,并建立起自己的宇宙,「国漫崛起」已非空谈。《白蛇2:青蛇劫起》(简称《白蛇2》)也在今年7月23日如约和观众见面。

时隔两年半,动画电影的关注度越来越高,国内电影市场却稍显低迷,所以即便是大IP的续作,备受观众期待,《白蛇2》仍需要在特效与故事上证明自己,才能拿到预期的票房与口碑成绩。

不仅为了影片本身、追光动画、「国产神话宇宙」,更为了融化冰冷的电影大盘。

从影片上映后的表现看,豆瓣评分7.4,淘票票评分9.4,猫眼评分9.2,上映3日票房近两亿,打破了「五一档」以来,鲜有商业电影获得票房成功的尴尬局面。

影片上映前,烹小鲜(pengxx01)在专访导演黄家康时,他对《白蛇2》能否满足观众的期待,始终放心不下。

上映后,这块悬着的石头,似乎能暂时「落地」了。

《白蛇2:青蛇劫起》海报

青蛇的故事,要从《白蛇:缘起》创作之初说起。

彼时,「神话宇宙」还是个伪命题,国漫的影响力也不足,黄家康创作时想过开发“白蛇IP”的其他人物,甚至埋下了一些伏笔,但终究没敢提前下定决心。

所以「白蛇」之后何去何从,还是要看票房和观众的反馈。

黄家康在《白蛇:缘起》发布会

谁料《白蛇:缘起》上映后,在口碑的推动下,获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路演时甚至有粉丝辗转多个城市,刷了49遍。

导演惊喜之余,续集也正式进入到开发阶段。

在他看来,白蛇的爱情故事讲的差不多了,之后的结婚生子故事,观众很熟悉,没必要走回头路。而观众的反馈中,直爽、果敢、勇敢、独立,和现代女性思考方式类似的小青似乎很受欢迎。

所以,黄家康希望通过丰满小青的情感世界,从她的立场和选择,探讨现代女性关心的话题,找到一个跟观众沟通的桥梁:“她会遇到不同的人,可能是好人,可能是坏人,可能是「情」,可能是「劫」……但是她一路走过,自身的成长,与对世界的不同理解,其实映照在每个人身上,这是我们希望探讨的母题。”

如此看来《白蛇2》的女主,非小青不可。

不过方向确定后,黄家康的压力不降反升,《白蛇:缘起》的巨大成功在意料之外,观众的支持、对叙事稍逊一筹的包容,乃至对续作的期待,如今都化成了无形的压力。

续集会不会延续口碑与票房成绩,观众能否有新鲜的观感,都成了导演必须应对的难题。

黄家康坦言,第一部观众会有适当的包容,第二部就没有感情分了,他们想看作品有没有切实的进步,这是对我们最大的要求。

最终,导演坚持《白蛇:缘起》叙事角度创新的优势,贯彻不炒大IP冷饭的原则,开发了一部属于小青的全新故事。

所谓「新」,并非和传统故事无关,而是黄家康希望创作时,忘记《白蛇:缘起》的成功,将其视为新电影看待。

同时,无论设定还是故事,导演都在竭力展示全新的面貌,唯有人物关系及情感,是对原始传说的延续。

从结果看,这份坚持没有辜负。

《白蛇2》的创新,比想象中来的大胆。

以古风讲述唯美爱情故事的《白蛇:缘起》获得了成功,按理说《白蛇2》起码在风格上应该延续前作。

不过黄家康认为,如果继续做古风,可能未来几年都难有突破,所以结合小青本身的性格特质,导演开始构思一个相比纯粹的浪漫,更偏向现实的故事

所以内核上,《白蛇2》的创作初衷,其实是一部「现实题材」作品。

为了让这个大胆的想法落在实处,导演在视觉和情感上下了功夫。

首先是视觉。

惊蛰一战,小白、小青不敌法海,小白被镇在雷峰塔下,小青则因对小白的执念,进入修罗城。

所谓修罗城,位于人世和来世之间,所有生前有执念的人和妖魔鬼怪,都能凭寄托执念的物件堕入其中。而修罗城的外部景观,就是现代都市与古代建筑的混合体。

也就是小青在没穿越的情况下,置身在了现代元素的城市和文化语境中。

黄家康介绍,修罗城是奇观,是梦幻之地,但本质上却是魔幻化、欲望具体化的现实世界。从古到今,世界变化很大,但或许在小青看来,无论科技、时代如何发展,人本身的情感、思维,世界弱肉强食的规则,其实不曾改变。

因此,根据这种变与不变,修罗城这座「架空世界」也孕育而出。

其次是情感。

小青进入修罗城,只因对小白的执念。那么,这份执念因何而起,又为何如此深情呢?

在黄家康看来,小白、小青共同生活了1000余年,两人的感情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尤其对小青而言,她没有前缘、没有其他朋友,最大的心愿是希望小白幸福。《白蛇:缘起》中有一句很重要的台词,就是小青对小白说:“我总会陪着你的。”

这份长期的陪伴,让姐妹情变得更加深刻与复杂。

同时,《白蛇2》中,小青也有自己的感情线,她在看过小白的遭遇后,认为找男人,一定是强者优先,所以修罗城中罗刹帮的老大司马官人,夺走了小青的芳心。

但罗刹帮惨遭灭门后,危机时刻,小青被司马官人抛弃。这段短暂又失败的感情,让她的观念再次发生转变。男人的强弱,终究和自己无关,女人真正能依靠的,其实是更强大的自己。

图自水印

这份早期女性意识的觉醒,让影片在情感上超出了传统IP的范畴,也成了《白蛇2》最大的新意。

除去女性思想觉醒的内核,小青之所以进入修罗城,又之所以「战胜」法海,推倒雷峰塔,逃出修罗城,都因「执念」二字。

黄家康透露,修罗城的名字,取自东方传统文化,片尾连通现实世界的如果桥,也有衔尾蛇吞食尾巴,再生长而出的轮回转世之意。

凡尘中,总有诸多诱惑或者牵挂,最终化为执念。而小青对小白的执念,甚至是她之所以存在的理由。

因此,影片中小青的执念,不病态、不负面,黄家康正是希望借小青用执念之力,获得生机的结局,传递出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

这股精神,其实也映照在黄家康的个人经历中。

黄家康动情道:“我太喜欢动画了,人生中能将自己的爱好变为工作,太难得了。但我从事动画行业的20年,国漫特别艰难,观众的印象和主要受众,都停留在低幼阶段,加上国外迪士尼、皮克斯的强势,国漫一点机会都没有。

20年中,我做过《阿童木》《忍者神龟》等等大IP,边做我边想,为什么我们中国没有原创IP,为什么观众都觉得国漫烂。加上做动画赚不到钱,光开心没用。所以结婚、生子、买房这样的现实压力,一度让我很纠结,甚至想转行。”

但幸运的是,过去的五到十年,随着一批制作精良、故事扎实的作品出现,观众对国产动画电影的印象慢慢改观,作为从业者,黄家康带着这份小确幸,也希望国漫能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

黄家康

所以,小青的执念是小白,而黄家康的执念,是拍出一部最牛B的中国动画电影,讲的是最牛B的中华传统文化:“我觉得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但现在讲传统文化的电影,年轻观众会觉得老套,不潮。这其实不是文化的问题,而是叙述方法的问题。未来,我希望自己有机会做出更多这种电影,让这一代人看到,让下一代人同样感同身受。”

在此基础上,黄家康也希望有那么一天,讲述中华传统文化的国漫,能打破文化隔阂,让外国观众,通过动画了解到更深层次的中国。

如果真有这一天,那中国动画,才是真正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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