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为了有效打击敌国的军事工业和军民的士气，英国和德国都实施过远程战略轰炸。由于实施昼间轰炸要面对敌方大量的高射炮和截击战斗机，夜间轰炸就成为了双方轰炸机部队的主要作战方式。1940年5月15日，英国皇家空军对德国进行了远程战略轰炸，揭开了长达5年的对德战略轰炸的序幕。为了保卫本土的夜空，德国空军开始以Do 17、Ju-88和Bf-110等作战飞机为基础，改装大量夜间战斗机，拦截夜间奔袭的英军轰炸机，而英国也在“蚊”式战斗机的基础上改装了专用的夜间战斗机，利用自身的机载雷达或是地面雷达和探照灯的组合为引导方式，拦截德军的夜间空袭行动。

在太平洋战场上，日本海军航空兵为了对抗美军重型轰炸机对其在南太平洋上的军事目标的夜间轰炸，也投入了自研的夜间战斗机，并成为了战争末期日军在“本土防空战”中对抗美军B-29夜间轰炸的主力机型之一。这就是日本海军的“月光”夜间战斗机。

日本海军 夜间战斗机 月光 （黑鸟四朗少尉/仓本十三上飞曹座机）

“月光”初现

1937年，抗战爆发后，日本海军的九六式陆上攻击机频繁地活动在中国大陆上空，对中国军民肆意轰炸。但抗战初期的中国空军依然对日军轰炸机群进行了顽强的拦截阻击。由于日军当时受到所谓的“战斗机无用论”的影响，没有为陆攻部队搭配合适的远程护航战斗机，而九六式陆攻的自卫火力和防护能力薄弱，使得抗战初期深入中国内陆轰炸的日本海军航空兵损失较为惨重。

日本海军九六式陆上攻击机，九六式陆攻是日本海军航空兵的陆基航空队在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中使用的主力轰炸机之一

在注意到轰炸机部队的惨重损失之后，打破了“战斗机无用论”的日本海军希望研制一种新型的远程双发护航战斗机，为轰炸机群提供远程护航。1938年，中岛公司应海军的要求，提出了《十三试陆上战斗机计划书》。

海军对十三试战斗机的性能要求为：双发三座，采用中岛“荣”式发动机、最大速度519km/h，航程须达到2400km，搭载前置固定的一门20毫米机炮和2挺7.7毫米机枪，后置2座双联装7.7毫米自卫机枪塔，并要求其空战性能要等同于当时还在研制的十二试舰战（零战原型机）。

然而，海军的高要求让中岛公司的设计师们大为苦恼，海军马鹿居然想要一架双发重型战斗机达到单发的战斗机那样的机动性！设计师们抱怨说：“海军的家伙们当我们是魔法师啊”，但是在海军的压力之下，中岛公司的设计团队在技师中村胜治的带领下，于1939年夏天开始了具体的设计工作。

十三试陆战试作3号机，座舱从前往后分别是飞行员、侦察员和无线电通讯员的座舱

1941年3月26日，在克服了重重困难之后，中岛公司完成了十三试战斗机的试制1号机的设计制造，并于5月2日进行了首次试飞，试飞的结果表明，虽然十三试战斗机的航程和速度都基本达到了海军的要求，但是机动性却远不能达到设计书指定的指标，海军航空技术本部的专家们认为，这玩意在敌机面前就是一块肉。其原本设计的2个远距离遥控机枪塔也因为超重和控制不良等原因无法实用化，再加上当时能进行远距离飞行的零战已经能很好地掩护轰炸机群对中国内陆目标进行长途奔袭，中岛公司不得不承认十三试战斗机的开发失败了。

十三试陆战的2个遥控机枪塔，采用了类似战舰和巡洋舰那样的背负式炮塔设计

然而，海军航空技术本部的军官们认为，十三试陆战虽然当不了远程护航战斗机，但依然可以拿来当远程侦察机。海军的军官们看中了十三试陆战的大航程和高速度，再加上其有一定的自卫火力，认为这将是一款理想的远程侦察机。

1942年3月，中岛公司开始对原先的十三试陆战的试制5号机和7号机进行改造和试飞，海军技术本部的军官们对试飞结果表示满意，从当年4月开始投入量产，第一批次共生产了50架，于当年7月被正式命名为“二式陆上侦察机”（J1N1-C，后更名J1N1-R）

台南航空队装备的“二式陆侦”（J1N1-R）

1942年7月，3架二式陆侦被派往拉包尔基地，并于当年8月开始对瓜岛进行航空侦察，为日军带来了大量宝贵的侦察情报。此后，越来越多的二式陆侦开始配属南洋的日军航空队。但随着美军在南太平洋战区航空战力的不断增强，二式陆侦被击落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后海军不得不终止了二式陆侦的侦察活动，改为使用由“彗星”舰爆改造而来的二式舰上侦察机（D4Y1-C）和从陆军借用的“百式司侦”进行远距离航空侦察。

台南航空队所属的二式陆侦涂装示意图

从远程侦察机到夜间战斗机：“月光”的诞生与实战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尤其是1942年4月以后，美国陆航的B-17和B-24重型轰炸机开始有组织地对日军前线航空基地和舰队泊地进行夜间轰炸，而日军缺乏专用的夜间战斗机和飞行员，普通的零战难以有效拦截夜间奔袭的美军轰炸机，日本海军急需解决夜间防空问题。

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对欧洲战场保持时刻密切关注的日本陆海军军官们也注意到了夜间战斗机的重要性，并开始讨论和研究夜间战斗机的开发、应用可能性。1943年，日本海军第251航空队的指挥官小园安名中佐提出，在其装备的二式陆侦的基础上各安装一门向上和向下倾斜的20毫米倾斜机炮，飞到美军轰炸机的上方或者下方进行射击，其原理类似于1942年就开始应用在德军夜间战斗机上的“斜乐曲”武器系统。当时的战斗机要拦截敌方轰炸机，往往是从12点钟方向对头攻击，或是从6点钟尾部攻击。对头攻击时，射击的时间窗口太小，而进行咬尾攻击，战斗机又容易被轰炸机的尾部自卫机枪击落。于是，以“斜乐曲”为代表的倾斜机炮从轰炸机防备薄弱的正上方或正下方攻击的方式受到了夜间战斗机部队的认可。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海军上层同意了小园的提案，在横须贺海军航空技术厂的协助之下，开始对部分二式陆侦进行“特急改造”，并于1943年开始将一部分改造机型装备给了251空。

普通战斗机与“月光”夜间战斗机的倾斜机炮攻击模式对比图，从轰炸机侧下方攻击的月光要更容易攻击得手（图片来源：《Military Classics》 2016 冬季号）

实战的机会很快就到来了。1943年5月21日夜，美国陆军航空兵第5航空队所属的B-17和B-24准备对拉包尔基地实行夜间空袭，251空的“改造夜战”紧急升空拦截美军轰炸机，由工藤重敏上飞曹驾驶的“改造夜战”在布干维尔岛上空的空战中击落了2架美军B-17轰炸机，创造了日本海军航空队成立以来的第一个夜战战果记录。此后的一个月里，251空又陆续击落了6架美军重型轰炸机，海军对这些“改造夜战”取得的战果大为震惊，马上命令将这些改造的二式陆侦进行制式化生产装备，并重新命名为“月光”11型夜间战斗机（J1N1-S，归类为丙种战斗机）

反映1943年5月，所罗门夜间航空战期间，251空工藤重敏上飞曹驾驶的“改造夜战”攻击美军B-17轰炸机的画作（图源：《Military Classics》 2016 冬季号，作者：佐竹政夫）

251空指挥官小园安名中佐（左）与连续击落2架B-17的工藤重敏上飞曹在拉包尔机场的合影

取得可观战果的251空，被日本海军视为夜战王牌，给其装备了24架“月光”，升级成为了专门的夜间战斗机部队。“月光”的装备和服役一时使得美国陆航轰炸机部队对拉包尔基地的空袭行动受到严重的压制，轰炸机部队遭受严重损失。

但是，美国人也并没有停止对拉包尔等日军前线航空基地的轰炸行动，在美国人逐渐了解了日本夜间战斗机的情报之后，采用了更为密集的飞行编队，尽可能地发挥自卫机枪的交叉火力，同时慢慢将重点转移到昼间轰炸。251空面对改变战术和策略的美军，既无法发挥自身的优势，损失又日渐上升，飞行机组同时也无法及时补充，最终于1944年7月10日宣布解队，日本海军最初的夜间战斗机部队，就这样走向了终结。

截击B-29：本土防空战中的“月光”

随着美军在太平洋战区的大规模反攻，日本的“绝对国防圈”越缩越小，日本海军航空队被迫开始进行本土防空战，拦截从关岛、提尼安岛等地起飞轰炸日本本土的美军B-29轰炸机。但面对在万米高空飞行的B-29,大多数日本战斗机都表示无能为力，难以有效拦截B-29的空袭行动。

转机出现在1945年的3月10日，当时，负责对日轰炸指挥的柯蒂斯·李梅将军和他手下的轰炸机飞行员们发现，由于太平洋地区气候与欧洲不同，其在欧洲惯用的高空昼间精确轰炸战术不适用日本，在11000米的高空投弹时，由于风速高达200英里/小时（约合321km/h），投弹精度很差。于是，李梅决定，改变轰炸策略，采用夜间轰炸，弹种从普通航弹改换成燃烧弹，轰炸飞行高度降低到5000米以下。这给了“月光”最后的实战机会。

了在夜间有效探测美军机群方位，除了依靠地面雷达引导以外，还需要依靠机载雷达进行搜索，提升探测精度。日本参考德国夜间战斗机的经验，在“月光”等夜间战斗机上安装了FD-2和H-6型两个型号的机载雷达，但是由于雷达质量较差，性能不稳定，没有熟练的雷达操作员等诸多因素的限制，二战中日本的机载雷达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

装备了FD-2型机载雷达的“月光”11型甲夜间战斗机

1945年4月开始，以厚木基地为中心的横须贺海军航空队，以“月光”作为夜间拦截B-29的主力，开始夜间防空作战。在作战中，涌现出数个王牌机组：远藤幸男中尉和尾崎一男上飞曹的机组于1944年8月20日至1945年1月21日共击落了8架B-29（后被美军B-29自卫火力击落死亡）；黑鸟四朗少尉和仓本十三上飞曹的机组击落6架B-29，击伤2架B-29。然而，面对美军动辄数百架的大机群，”月光“还是显得势单力薄，无力回天，最后只能静静地停留在地面上，等待战败投降的那一刻来临。

1945年10月，千叶县木更津基地，一名美军军官与一架302海军航空队的月光夜战合影

日本投降后，美军将缴获的一架“月光”11型甲运回国内测试，后交给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NASM）保存，博物馆方于90年代对这架“月光”进行了修复作业，如今在NASM位于弗吉尼亚州的史蒂芬·伍尔沃德哈齐中心进行展出。

如今在NASM下属的史蒂文·乌德沃尔哈齐中心展出的原横须贺航空队所属的月光11型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