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希望当我们面对家暴时，不会再去谴责受害者：“ta打你，你为什么不离开呢？”而是问：是什么原因，让她们没有选择离开？

又是一年国际劳动妇女节，就“家暴”这个话题，尖椒部落与绿色蔷薇采访了多位劳动妇女，并用影像重现了她们与暴力相关的记忆。

她们的年龄在四十到六十岁之间，大多来自偏远的农村，她们在家乡很难找到能养活一家人的工作。来到这座城市，她们进入工厂，成为产线工人，进入城中村，成为环卫工。

她们中间有的是家暴受害者，有的是暴力目睹者，我们将透过她们的眼睛，看到她们的生活，看到暴力给她们带来了怎样的影响，以及她们怎样理解家暴。

希望当我们面对家暴时，不会再去谴责受害者：“ta打你，你为什么不离开呢？”而是问：是什么原因，让她们没有选择离开？

张水

离婚后，张水抑郁了三年多我叫张水，7岁时被拐卖到丈夫家当童养媳。养父母不让我上学，只让我在家干活，还经常打骂我，于是我遇到事情只能蒙着被子，默默地流泪。丈夫家暴、出轨，我们分开后，我抑郁了三年多，总想找他同归于尽。所幸有一帮好姐妹陪伴、开导着我，接触舞蹈也使我找到自信。现在儿子长大懂事了，还给我买音响，支持我跳舞。

李奇

喝酒后，爸爸经常会打妈妈我是李奇，因为爸爸外面有人，妈妈坚持要离婚，而爸爸不肯，随后，他们争吵不断。一次爸爸喝醉酒，用砖头打妈妈，导致妈妈的手臂骨裂。后来爸爸搬出去住了，但也还是会管家里的事。小时候，我看到他们打架时，会骂爸爸，骂和爸爸在一起的人，现在长大了就不怎么管了。

杨梅

她去麻将馆找他，喝醉酒的他推了杨梅一把

我叫杨梅，四川人，平时拿货回家做手工，有时候也到厂里上班。我工作很忙，丈夫一个月回来一次左右，他不管家，也不寄钱回来。我一个人做货还带孩子，压力很大。

我跟丈夫经常吵架，一是因为生了两个女儿，二是因为没有钱。他喜欢打麻将、喝酒、抽烟。一次，我去麻将馆找他，说了他两句。他使劲推了我一把，没站稳的我，头撞到了柱子上，起了一个很大的包。这件事情后，他的脾气改了好多。

小儿子读五年级，爱玩手机游戏，我很不满，儿子却抱怨我没时间陪他。我们经常吵架，有时我还会打他，但经绿色蔷薇工作人员介入后，我跟儿子制定了契约。现在，我不会再打他，我们的冲突也有所减少。

我很放心儿子在绿色蔷薇玩。儿子生日那天，我还买了一个大蛋糕在活动室，邀请其他小朋友庆祝。绿色蔷薇有亲子郊游活动，我们也很积极地参加。

赵玉

赵玉在贴面膜我叫赵玉，是一名环卫工人，我很爱美。

年轻时在老家，婆婆因为我只生了个女儿，不待见我，丈夫也因此打我。有次家暴，我原本准备离开的，但走到街上，亲朋好友、街坊邻居纷纷对我说：“你女儿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你舍得你的女儿吗？”确实，我很舍不得，就没有走。

出来打工后，经济方面宽裕一些，我们打架就比较少了。最近，我在朋友家贴面膜，丈夫当着大家的面骂我：“一把年纪了，还那么骚。”我反驳他说：“我自己挣的钱，你管得着吗？”回去后，丈夫掐着我的脖子，直掐到我说不出话，才松手。

打了我之后，丈夫会做家务来道歉，平时他是不做的。现在，我也不想计较这些，夫妻之间不想记仇，为了我的儿女，他对我怎么样，我都不想放弃这个家。

淼淼

半夜三更，小女孩敲门我叫淼淼，我的邻居阿泉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和一个女儿。那天半夜三更，她女儿来敲我的门，要我去她家。我到她家的时候，她丈夫正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他们之间经常过不了几天就打架，我想搬家远离他们，因为害怕，怕丈夫学样。后来他们搬走了，也离婚了。

我觉得如果找到好丈夫的话，就一辈子幸福。如果找得不好，那就苦咯。

女人要是遇到家暴的男人，就可以离开。为了孩子而在一起，也是苦了孩子。父母天天吵呀、打呀的话，孩子没有安全感，脾气也会变得暴躁。女人不要一味地忍让，就算离开，也可以独立抚养孩子。不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孙贤

他说钱是他的，什么都是他的我是孙贤，女儿出生时，婆婆刚刚去世，从那时起，我们的生活就很苦，也开始打架了。丈夫出去打工，钱没挣到，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妈妈经常说女人要苦的，要为自己的男人着想，我就忍了丈夫的行为，一个人带孩子、种田，卖稻谷、八角把债还了。

后来我外出打工了。因为我只上学到五年级，丈夫比我多读一点书，于是我便将工资卡放他那，这让他觉得，卡里的钱都是他的。因为这个问题，我们起了争执。

他掐着我的脖子，我抱着孩子，双手不由得挣脱。他更生气了，以为我要还手打他，便更用力，直掐到我动弹不得。他松手后，我过了半小时才缓过气来，直到第二天，我的脖子都是紫色的。

现在儿女长大了，还教会我设立自己的银行账户，我可以管理自己的收入了。

李姐

她说：“结婚证就是一张纸。”我是李姐，离婚有二十几年了。前夫脾气火爆，我生了四个女儿结扎后，前夫带着一个女人回家，想再生一个男孩。我偷偷给那女人塞了路费，送走她，因为这件事，前夫打我很凶。

那时我的小女儿才几个月，如果我走了的话，小孩就养不活，于是我选择了忍受。再养她几年，等我的大女儿养到十岁，小女儿养到六岁，这样大的就可以照顾小的了。

我离开家以后，没有上我娘家去，担心给娘家添乱。因为不想离孩子太远，就去了离家一二百里的地方，隐姓埋名起来。

现在的丈夫有三个孩子，他很老实，家里的钱都是我管的。我们在一起二十多年了，没有领证。结婚证就是一张纸，领证又能怎么样，脾气该坏还是坏。我们凭良心生活，既要照顾我的孩子，又要照顾他的家庭。

后记

采访后，张水给我们展示了一段舞蹈。跳舞时的她像头戴光环一样，浑身散发着正能量，连我们也不自觉跟上她的舞步，跳了起来。

对于过去的经历，张水一般不会提起，现在的她单身、自信，有着一帮姐妹。她并不急着结婚，她还想去看看这个世界更广阔的一面。

而在其他人的讲述中，只要提到孩子，她们都会不禁落泪。“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是她们讲述自己没有离开家暴丈夫的理由时，最常说的话。

她们的状况很复杂，有很多的无奈和权衡：怀孕、生育使得她们必须依赖家里的男人，才能得到经济支持。教育资源的匮乏更是使得她们在家暴中难以抽身离去，不过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她们与丈夫的关系也有所改善。

尽管2016年3月1日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至今已有三年，但底层劳动妇女通过法律来维护自己权益的机会依然少之又少，性别平等之路还很漫长。

注：本文照片摄影师：绵绵 Dancy本文人物均为化名延伸阅读

本文为尖椒部落和深圳市绿色蔷微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合作原创作品。

作者：小阳

倡导性别平等，追求极简生活，是个爱自拍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