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最近看网上一些文章，都说只有中美两国空军曾经创造了用螺旋桨飞机击落喷气式飞机的壮举。其实不然，1952年8月9日，朝鲜战争激战正酣，英国海军的“霍吉”彼得·卡迈克尔（Peter 'Hoagy' Carmichael）中校驾驶一架活塞式螺旋桨“海怒（Sea Fury）”舰载战斗机击落了一架米格-15喷气式战斗机，从而名声鹊起。

图一 “海怒”螺旋桨战斗机击落的这架米格-15是英国军队在朝鲜战场的唯一战果

稀星天外注：这也是朝鲜战争中，英国部队在空战中的唯一确认的击坠战果。另有七个击坠记录是由交换到美国空军的英国飞行员取得。

此时，朝鲜战争已经全面展开，空中战斗已经全面喷气化。中朝空军以及秘密参战的苏联空军使用米格-15战斗机和美国空军F-86“佩刀”之间针尖对麦芒的战斗已经司空见惯。

在这一天，“ 霍吉”（卡迈克尔用他喜爱的美国著名歌手和乐队领唱的名字给自己取得呼叫代号）和他的3架僚机从英国皇家海军的“大洋”号航母出发，执行攻击平壤附近铁路枢纽的“常规”任务。事后证明，本次“常规”任务一点也不常规。今天，稀星天外就给大家揭秘一下这一史海沉钩。

图二 美国著名歌手霍吉·卡迈克尔

天空老兵

卡迈克尔中校曾经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空中战斗，是一个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兵。他出生于1923年8月11日，就读于北诺丁汉郡一所公立学校——沃克索普（Worksop）学院。在学校里，他是一名著名的橄榄球运动员，代表英格兰北部的公立学校打球。1941年，卡迈克尔参加了英格兰其他地区和原籍县的比赛，在比赛中三次在对方端区触地得分。

稀星天外注：“英格兰其他地区和原籍县”的原文是“the Rest of England versus Home Counties”。这里的“原籍县（Home Counties）”指的是包围伦敦的英格兰郡县（尽管其中有几个没有与之接壤）。通常包括的县是伯克郡，白金汉郡，埃塞克斯，赫特福德郡，肯特，萨里和苏塞克斯。

1942年从学校毕业后，他加入了英国皇家海军，并在美国和南非接受飞行员训练。随后，他驾驶英国超级马林（Supermarine）“海喷火”舰载战斗机和美国沃特F4U“海盗船”舰载战斗机参加战斗，直到战争结束。

图三 “霍吉”卡迈克尔中校和他的“海怒”战斗机的合影

在1948年6月加入第802海军飞行中队（Naval Air Squadron，NAS）飞行“海怒”舰载战斗机之前，他飞行的是布莱克本（Blackburn）“烙印（Firebrand）”单引擎螺旋桨舰载攻击机。

奔赴战场的“大洋”号

1951年11月，卡迈克尔和第802海军飞行中队接到通知——该中队将在1952年初部署到朝鲜半岛。这次部署开始于搭乘“忒修斯（Theseus）”号航空母舰短途航行到了马耳他，随后他们在皇家海军位于马耳他岛的哈尔·法尔（Hal Far）航空站进行了紧张的远征准备工作 。

图四 “忒修斯”号航空母舰也是“巨人”级的一艘

该中队于当年4月登上“大洋”号航空母舰，驶往韩国。期间，他们在香港停留，以接载更多飞机和飞行员。

“大洋”号航空母舰是在格拉斯哥建造的一艘“巨人（Colossus）”级轻型舰队航空母舰。她于1942年11月进行了龙骨安放，1944年7月8日下水。当年3月，澳大利亚政府提出了购买轻型航母的申请，特别提到了“大洋”号。1945年6月上旬，该申请被拒绝。1945年8月8日该船进入皇家海军服役。

图五 “大洋”号航空母舰在朝鲜战争中，摄于1952年

“巨人”级是一类相对较小的航母，旨在快速建造以满足皇家海军对更多航母的要求，以使其能够打一场全球战争。为了加快建造速度，它们的船体设计是按照商船而不是海军标准来进行的，而且没有安装装甲防护和远程高射炮。到1942年底，英国总共订购了16艘“巨人”级航母。但最后6艘由于修改了设计，完工时被归为“尊严（Majestic）”级航空母舰。

这些船的总长在211.28米到211.84米之间，水线长度为198.12米。在深载荷下，水线宽度为24.38米，吃水深度为7.16米。标准排水量为13400吨，满载排水量为18330吨。它们的最大航速为25节（46公里/小时）。在14节的巡航速度下，这些船可以航行22000公里。

图六 1945年，英国在“大洋”号上进行了首次喷气式舰载飞机的起降

飞行甲板长210.3米，宽24.4米，而机库长135.6米，宽15.8米，净高5.33米。1942年，这些舰只设计用来运载24架飞机，但当它们开始投入使用时，实际搭载37架飞机。“大洋”号装备了近距离防空武器，其中包括六门四联和七门单管40毫米“砰砰炮”和十二门单管博福斯40毫米炮。这艘船的额定船员为1300名船员和军官。

“海怒”舰载战斗机

抵达韩国的第802海军飞行中队装备了霍克飞机公司的“海怒”FB.11战斗机，该型号是皇家海军装备的最后一款螺旋桨式战斗机，也是有史以来速度最快的量产的活塞发动机飞机之一。

图七 英国海军的“海怒”FB.11舰载战斗机

最初是为了满足英国皇家空军在战时的要求，“海怒”的开发工作于1943年正式启动，当时的飞机名为“愤怒”。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皇家空军取消了飞机订单。此时，皇家海军将该机型视为一种合适的舰载飞机，以取代其舰队航空兵中一系列日益陈旧或不合适的飞机。于是，它被改名为“海怒”继续研发工作，该型号最后于1947年投入服役。

图八 当英国空军放弃“愤怒”的时候，皇家海军将它改名为“海怒”作为舰载机使用

“海怒”与霍克公司之前的“暴风（Tempest，和英国第六代战斗机同名）”战斗机在设计上有很多相似之处，因为最早空军对它的要求是一架“轻型暴风战斗机”。它的机翼和机身均源自“暴风”，但都经过重大改进。量产型“海怒”由强大的布里斯托（Bristol）公司的18缸“半人马座（Centaurus）”星形发动机提供动力，这使它的最高速度达到了每小时736公里。除了四门机翼安装的“希斯潘诺（Hispano）”20毫米Mk V机关炮，“海怒”还可以携带12枚76.2毫米（3英寸）火箭弹或者907公斤炸弹。虽然“海怒”FB.11最初被定义为一架纯空中优势战斗机，但随后发现它也能够胜任轰炸任务，是一架出色的战斗轰炸机。再加上它令人印象深刻的转弯性能，使其成为有史以来最强的活塞式战斗机之一。

图九 “海怒”的结构刨面图，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它的一些设计特征

交战经过

在1952年8月9日，“霍吉”驾驶的是他的座机“海怒”WJ232，僚机（2号）也是他的固定搭档卡尔·海恩斯（Carl Haines）中尉，以及皮特·戴维斯（Pete Davies）上尉（3号）和布莱恩·埃利斯（Brian 'Schmoo' Ellis）“施莫”上尉（4号）。

这一天，高空并没有“佩刀”战斗机为“海怒”提供掩护，而且由于轰炸目标靠近鸭绿江入海口，著名的米格走廊和“海怒”的作战区域只有一箭之遥。

图十 朝鲜战争中有名的“米格走廊”，可以看到离平壤还很近

当第一个发现米格机的海恩斯中尉通过无线电发出警告说有八架米格机将要袭击时，该攻击小队已经在目标区域上空1200米处巡逻了大约20分钟，以寻找运输火车来发起攻击。

起初，“霍吉”无法在视野中找到米格机，但“施莫”埃利斯上尉看到尾随的米格机从他的头上飞过。于是，他要求攻击小队散开，空战开始了。

所有四名飞行员立即抛弃了他们的副油箱。然而，“施莫”发现他有一个副油箱没有和飞机脱离，在之后的作战中，他不得不带着一侧的136升燃料进行战斗。

图十一 米格-15和“海怒”在空中遭遇，看上去应该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

“霍吉”卡迈克尔后来回忆道：“很快就发现，在每个‘海怒’双机编队后面都跟着四架米格机。但在我们的连续减速转弯后，他们就被我们甩掉了。”

米格-15比“海怒”快差不多175节（320公里），但是活塞式飞机缺乏的速度可以通过火力来弥补。英国战机上的四门20毫米机关炮非常适合近距离战斗。在像“霍吉”这样拥有经验丰富的飞行员手中，“海怒”就是一架非常强大的战斗机。

击落米格机

当英国海军战斗机编队分成两组进行防御性的“剪刀”机动后，米格战斗机发起了攻击。米格飞行员通常的战术是充分利用喷气式战斗机的速度优势，“一击即走”，迅速回到安全区域。

图十二 水平剪刀机动示意图

但是，今天，这些米格飞行员中的一名选择了另一种方法：打开飞机的空中刹车进行减速，企图在转弯格斗中咬住“海怒”。这被证明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霍吉”在之后回应《每日电讯报》的采访中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描述：“突然，有一架米格机下降到我的身后，我开始转向。当他飞越我身边时，我注意到他刹车了。他犯了与我们缠斗的错误！我立即瞄准了他，并开始射击。这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收起刹车板，开始疯狂地加速。但我很轻易地咬住他，把炮弹倾泻在他的飞机上。米格-15开始后仰翻身，坠向地面。飞行员没有试图跳伞。”

图十三 打开空中刹车板的米格-15“比斯”

关于当天实际发生的事情仍存在争议，有很多人认为多名飞行员的功劳被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而由“舒莫”埃利斯上尉撰写的第802中队当天的作战日记指出：那架米格机先和卡迈克尔中校和海恩斯中尉“相向而飞”，然后转向戴维斯上尉和埃利斯上尉。所有四名飞行员都报告说自己射出的炮弹击中了米格机。另外，他们还报告在这次空战中击伤了另外两架米格机。而这些米格机的归属直到现在仍是个“谜”。稀星天外认为从战斗发生的时间和飞行员的经验上看，应该不是训练有素秘密参战的苏联飞行员。

图十三 2018年在英国的航展上“海怒”和米格-15的重逢

事后宣传

究竟是谁真正击落了米格机，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但“霍吉”卡迈克尔中校在皇家海军随后发起的宣传攻势中，扮演了英勇的英国弱者角色，把更强，更现代的敌人揍得鼻青脸肿。

图十四 老年的“霍吉”卡迈克尔坐在对手米格-15的座舱中

“海怒”们返回“大洋”号航母后，受到了英雄般地接待。“霍吉”被送回国接受了国内的款待。后来，他因在本次战斗中的贡献而被授予杰出服务十字勋章。之后，他改飞霍克“海鹰”战斗机，并成为位于洛西茅斯（Lossiemouth）的第806海军飞行中队的指挥官。1984年， 他从英国海军航空兵退役，并于1997年去世，享年73岁。

图十五 年迈的“霍吉”卡迈克尔和“海怒”、米格-15的合照

稀星天外认为，英国海军想为当时的媒体提供一个简单的故事，一名飞行员单枪匹马的战绩是记者所渴望。“霍吉”卡迈克尔后来也总是指出，功劳应该归功于整个飞行小队，而不仅仅是他本人。但最终只有他的名字出现在记录本中。

尽管如此，无论是谁发出了致命一击，用活塞式螺旋桨飞机击落一架喷气式战斗机都是一项壮举。此后，直到越南战争，道格拉斯的A-1“天袭者”才成为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击落喷气机的活塞式飞机。而这些天鹅挽歌似的寥寥胜利也无法挽回活塞式战斗机为喷气式战斗机所淘汰的大趋势。

图十六 越战中，一架道格拉斯A-1“天袭者”攻击机击落了一架米格-17成为活塞式战斗机的空战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