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台湾这款所在,我尽量低头往路面看,与小老百姓聊天,而不仰头去认识大粒官、民代,没兴趣,以防触及敏感话题。引火上身。
从深圳穿来的一只鞋子,在进关口前,鞋底脱落了。我敷衍地用鞋带把鞋身与鞋底捆在一起,拖到台北。于是我找到博爱路旁的延平南路的一条侧巷,发现了补鞋摊,未成想,与中年的补鞋者结下缘分。
一、初逢
2015年12月初。
我穿的运动鞋鞋底在深圳脱胶,以鞋带捆住坚持到了台北。丢了,就没与台北鞋匠聊天机会。
我在与博爱路平行的延平南路的一条侧巷找到一个补鞋摊。
补鞋师傅姓高,祖籍山东,但一家人是从闽南安溪迁过来的。他会台语,在马祖北杆当过兵,往大陆放过气球。干这行已30年,铺位是伯父的,他家住楼上。到这一天,他没去过大陆。
聊天时,他说两边都是兄弟,会慢慢好起来。建议台人去大陆持身份证就可。「谁当选都一样啦!有轮替老百姓就有好处。」我要了名片,约下次再来聊天。不管鞋子还掉不掉底。
鞋子粘底补线,NT$100。
二、回访
一年以后的2016年12月中,我再次去台北,在延平南路找到了上次帮我修鞋的师傅高清源,我一开口就问:还记得我吗?他愣了一下说:有点点印象。
2015年12月那次从台北回深圳后不久,鞋子左底也脱胶了,于是在莲塘进行了几乎同样的救治,而花的是人民币20元。后来那双运动鞋退役了,但我不能忘了许诺:我会回来看你的。
兑现了,他这次我聊得更深。
老高是1958年次生人,曾在马祖经历过与大陆的对峙与炮击。退伍以后子承父业,当补鞋匠,一干就是将四十几年。
我问:你把你的补鞋业进行到底?他淡淡地说,这辈子都去了三分之二了,还干嘛?!
儿子马上参加国考,以后做律师或法官。无疑,下一代的出息让他安居乐业。高先生告诉我,他的老家在泉州安溪,可能是满清时候迁来台湾的,“亲戚回故乡过,我没有。”
告辞后不久,他通过了加的微信,把照片发给了我。两岸气候有点冷,但民间保持热络来往。我庆幸还能来。
三、再访
2019年6月,我再一次走近延平南路的侧巷。
台湾对我来说有时候是来找小时候的闽南味,尽管这里与彰化、台南、高雄相比,都市味浓于乡村味,但每每听到乡音,每每看到孩提时的用品,每每吃到远离记忆的食物,鼻里都会涌出小时候的「影片」。
所以确切说,来台湾有时候是来穿越过去的。
当然这次来,适逢他们要投票,决定蓝韩或绿蔡(2020)。走基层听民声,是我每到一处的最乐。有句话叫「酒香不怕巷子深」,而我想说「真声就在巷深处」。
高先生说,柯市长的「两岸一家亲」一点不过分。你看咱们同宗同源,说的话同腔同调,鼻子眼珠子哪点有分别。
我问像这样的活路,一个月能挣多少,高先生说「三五万啦」,最高也就人民币一万来块。「台湾安全,才能赚钱啦!」高大哥呼应韩国瑜的那句「台湾安全,人民有钱」。
柯文哲在台北执政五年,对高先生对他最贴近性的是拆除了北门盘根错节的交流道,让往日的北门重新回归人们的视线,他的鞋铺离北门景点就两百公尺,观光客多了,于是生意也好了起来。
四、又访
2020年1月,在他们决定蓝绿命运的日子,我又访台北。
在这位补鞋匠看来,蓝的韩国瑜比较接地气,能顾及与对岸的和平。
他穿上正式的服装,带上身份证和通知书,来到一个国小。跟大家排队进入一个教室,用盖章选了自己的心仪。
我问,「选谁?」
高答,「秘密,我mui噻讲嘞(不可以讲)!」
这一次,我首次接受了高大哥的邀请,在附近的一家建宏,吃下了他付钱的一碗牛肉麵。
高大哥说,鞋子不好,就要及时补,否则走起来一瘸一瘸的,路怎么走得舒畅?!
2024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