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号战列舰舰长的回忆(上)弄虚作假的兵棋推演

写在前面的话:本文原刊载于光人社NF文库「艦長たちの太平洋戦争」全文略有删节,仅作学习交流之用,不代表译者认同其原文观点。

原长门号战列舰舰长 旧日本海军少将 兄部勇次回忆节选

兄部勇次,明治二十八年(1896)十月八日生于山口县防府市。大正三年(1914)九月,考入海军兵学校。大正六年十一月毕业。海兵四十五期。大正七年,于“扶桑”号战列舰舰上服役,晋升少尉。大正八年,先后担任“吹雪”号驱逐舰航海长,通信长,炮术长等职。大正九年,于“千岁”号二等海防舰舰上服役,晋升中尉。大正十一年,于“榆”号驱逐舰舰上服役。大正十二年,于“迅鲸”号潜艇母舰舰上服役,晋升大尉。大正十三年,任“蕨”以及“沼风”号驱逐舰水雷长。大正十五年,任“文月”号驱逐舰舾装员,以及该舰水雷长。同年十二月,海军大学校甲种学生。昭和三年(1928),海大毕业。同年,任“桃”号驱逐舰舰长。昭和四年,晋升少佐,任“菱”号驱逐舰舰长。昭和五年,任吴镇守府参谋。昭和八年,调军令部第二部(主管军备)工作。昭和九年,晋升中佐。昭和十年,任第十一战队参谋。昭和十一年,任军令部部员(第一课,主管作战)昭和十三年,任第一水雷战队司令。负责上海至汉口的警备。昭和十四年,晋升大佐,任“室户”号输送舰舰长。昭和十五年三月,奉命担任海军水雷学校校长,机雷学校筹建委员会首席委员。昭和十六年四月,任机雷学校教头(教导主任)。昭和十七年二月,赴新加坡出差,调查当地水面防御相关兵器设施状况。同年七月,任“利根”号重巡洋舰舰长。昭和十八年十二月,任“长门”号战列舰舰长。昭和十九年十月,晋升少将。昭和二十年二月,任第二海军技术厂总务部部长兼任技工培训所所长直至战争结束。

旧日本海军少将 原长门号战列舰舰长 兄部 勇次

大舰队的决战准备

解说:兄部勇次祖上是镰仓时代周防国的望族,拥有着延绵至今已有七百多年历史传承的名门血统。在其现居住地防府市当地,应当说算得上是最为古老的一个家族了。

这样一位浑身上下充满着旧武士的古雅品格与气度的老人,其健硕的程度,着实让人难以相信如今(1981年)已然有八十六岁的高龄。据说战争结束以后,兄部勇次曾经在当地一家叫做“防长交通”的巴士公司的领导岗位上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在有关方面的反复恳求之下,成为了下属子公司的社长继续发挥余热,而等到他终于可以从繁忙的工作中解脱出来的时候,蓦然回首已然是一名八十一岁的耄耋老人了。

“老也不放过我这么一个老头子,可也真是难办呐”

话音未落,兄部勇次便以充满张力的深邃嗓音,呵呵大笑起来。人的品行就不必多言了,果然还是多年在海军统率部队的经历,以及无数次死中求活的实战体验在企业的管理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单凭这些年来管理工作的成绩,就足可见其人办事之牢靠,以及在做人方面所拥有的独特魅力了。

现存于防府的兄部家本阵旧址(本阵:为招待大名、宫家、幕府上级役人等达官显贵赴京城参勤而专门设立的驿站)

兄部勇次是昭和十五年(1940)三月被任命为海军机雷学校筹建委员会首席委员的,由于当时到处都在大力呼吁,要求加紧反潜专业人才的培养,于是,军方高层在匆忙之中决定立即成立一所机雷学校(即后来的海军反潜学校)。兄部勇次为了筹建这所学校往来奔走,终于在翌年,也就是昭和十六年的四月,在久里浜建成了校舍的主体,正当他以教头身份(教导主任)赶赴学校上任之时,太平洋战争爆发了。

当战争初期以破竹之势长驱直入的日军进抵至新加坡外围防线之时,军方高层考虑到新加坡的陷落已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决定派遣兄部勇次前往新加坡调查英方水面防御相关的各种兵器设施的详细情况。接到命令即日出发,于二月十六日,也就是新加坡陷落的第二天便抵达了目的地。而此时,新加坡市内仍然冒着滚滚的浓烟。英·澳联军也已然处于束手无策的窘态。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得以缴获了大量军事机密文件。

拾起散落在敌军司令部庭院内水沟之中的碎纸片一看,竟然就是实里达军港入口处的详细布防图。于是,各种防御设施、水下听音所、以及陆上管制室等均被日军轻易发现。还完整无缺的缴获了大量远比日本同类装备要先进的多的机械设备。

此后,兄部勇次又接任了自中途岛海战返航归来的“利根”号重巡洋舰的舰长一职,历经第二次所罗门海战、南太平洋海战等一系列大战,对于兄部勇次而言最令其感到骄傲的是,在他担任“利根”舰长的约一年半的时间里,舰上连一名战死者都没有。据说这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之后,兄部勇次于昭和十八年(1943)十二月十五日,在特鲁克泊地接替早川干夫大佐(海兵四十四期)成为了“长门”号战列舰的第二十八任舰长。

旧日本海军长门型战列舰 标准排水量39130吨 最大航速25节 装备双联装410毫米主炮4座 (改造后数据)共计建造两艘 陆奥为该型二号舰。

由于此时“长门”号战列舰正是第一舰队的旗舰,因此得以与司令长官南云忠一中将和舰队司令部的众幕僚们齐聚一舰。显得格外的热闹。

然而,从此刻起,就连之前一直还算比较安全的特鲁克泊地,也已经开始逐步感受到了正在步步紧逼的美军空袭的威胁。附近原由日本控制的吉尔伯特群岛的马金岛(Makin Island)和塔拉瓦(Tarawa)两个岛屿,已于十一月二十五日被美军夺取,守军全军覆没。

于是,转过年来,也就是昭和十九年(1944)的二月十日,舰队主力决定由特鲁克泊地突围向帕劳(Palau)方向疏散,接下来,舰队又继续转进到了位于新加坡南方的林加(Lingga)泊地。果然不出所料,特鲁克在舰队主力突围之后不久,就于二月十七日,遭受到了美军特混舰队舰载机部队的大规模空袭,共计有五十余艘船舶舰艇葬身鱼腹,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这即是所谓的“海军丁事件”,就其损失规模程度而言,对于战局造成了极其严重的负面影响。

上图红色区域即为林加泊地与北方的新加坡隔海相望

林加泊地位于马六甲海峡入口处南侧,被西边的苏门答腊岛,北边的林加群岛,以及南边的邦加岛所包围,是平均水深仅有三十米的浅海。由于这个原因导致敌潜水艇的行动受到了很大的制约,因此在安全方面很有保障。再加之,还能够就近从苏门答腊的巴邻旁不受限制的获取重油燃料的补给,对于大舰队而言,林加是一个绝佳的泊地。于是,从特鲁克泊地回撤的联合舰队的各型主力舰艇,开始陆陆续续的集结于此。

进入昭和十九年以后日本方面,接连失去了包括马绍尔群岛洛伊-纳穆尔(Roi-Namur)环礁、夸贾林(Kwajalein )环礁、埃尼威托克(Eniwetok)环礁、以及位于新几内亚以北的阿德米勒尔蒂群岛(Admiralty Islands)在内的重要据点,帕劳也遭受到了大规模的空袭。

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之中,又祸不单行地赶上了三月三十一日,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古贺峰一大将殉职的悲剧事件。即所谓的“海军乙事件”。

从南到东,被一股强大的压力所压迫的联合舰队,就如同被赶进了一条叫做林加的死胡同里一般。必须要克服敌人施加于此处的压力,为战局开辟出一条突破口出来才行。可是,也不能两眼一抹黑的就这么胡乱攻出去。问题是美军主力接下来的目标到底在哪里,究竟会从何处大举发动攻势。必须先明确敌人的主攻方向然后再施以致命一击,才能扭转战局使之向有利于日本的方向发展。

“虽然日军已经光彩不在,正逐渐趋于守势,但联合舰队以大和、武藏为首的大部分主力舰艇尚在,因此当时可是丝毫没有感觉到这场仗会打输啊”。

兄部勇次如此回忆道。的确,如果单单只看此时正云集于林加泊地的联合舰队的雄壮阵容的话,是很难让人相信日军正在走向灭亡的。

旧日本海军大和型战列舰 标准排水量64000吨 最大航速27节 装备三联装460毫米炮塔三座 共计建造两艘 武藏为该型二号舰

泊地之中有以新锐舰“大凤”为首,包括“翔鹤”、“瑞鹤”、“隼鹰”、“飞鹰”、“龙凤”、“瑞凤”、“千岁”、“千代田”在内,共计九艘航母(注:部分在本土休整)。有包括“大和”、“武藏”、“长门”、“金刚”、“榛名”在内的五艘战列舰。除此以外,还有“爱宕”、“高雄”、“摩耶”、“鸟海”、“熊野”、“铃谷”、“利根”、“筑摩”、“妙高”、“羽黑”、“最上”十一艘重巡洋舰,以及由轻巡洋舰“能代”、“矢矧”率领的由二十五艘驱逐舰所组成的水雷战队。

旧日本海军大凤号航空母舰 标准排水量 29300吨 最大航速33节 配备常用舰载机52架

无论是从数量上看,还是从质量上看,这样庞大的舰队都是史无前例的。于是,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大决战,这支舰队不分昼夜,在林加泊地开展了诸如阵形运动、昼夜间射击、防雷航行、对空射击、鱼雷发射、对空规避运动、轮机应急抢修等等科目在内的高强度训练。

正在与基地航空兵开展舰机协同训练的长门号战列舰

弄虚作假的图上推演

解说:美军主力接下来的攻击目标,很有可能是菲律宾的吕宋岛东部沿海区域,这是当时绝大多数人的看法。若是要攻击菲律宾,那么驻扎有日军基地航空兵力的帕劳、雅浦岛(Yap Island)、以及塞班岛(Saipan Island)届时必然会成为美军前进路上的绊脚石。理所当然的,也绝不能忽视美军对于该方面发动进攻的可能性。于是,舰队内部组织了兵棋推演,就美军进攻路线的选择,以及具体的应战方案进行了研究。在实施图上兵棋推演时,兄部勇次扮演了美军指挥官的角色。关于当时的情形,兄部勇次如此回忆道:

兄部勇次:四月二十六日和二十七日,在“大凤”号航母的司令部内举行了连续两天的图上兵棋推演。根据命令由我来担任红军(美军)的指挥官。幕僚方面,只委派了两个第一战队的参谋协助我的工作。于是,我便开始按照美军的思路制定作战计划。就当时而言,军方内部普遍认为夺回菲律宾是美军的主要作战方向,中部太平洋的夺岛作战是美军的次要作战方向,而日军的防御计划也的的确确是沿着这个思路来进行准备的。

旧日本海军金刚型战列舰 标准排水量32200吨 最大航速30节 装备双联装356毫米主炮四座(改造后数据)共计建造四艘 榛名为该型三号舰

可是,实际情况果真如此吗?依照美军此前一直延续的惯用作战方式来看,通常是选择日军防御薄弱的软肋地带发动进攻,挑软柿子捏。那么,这回应该也会照此办理吧?想到这里我便开始寻找适宜攻击的目标,结果,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个软柿子。就是塞班岛。这个地方不但日军的防御还很薄弱,而且这个岛本身就是一个孤立的岛屿,缺乏支援攻打起来也很容易。还备有现成的可供飞机起飞的飞机场。以塞班为基地出动飞机,无论是对日本本土,还是对菲律宾发动攻击,都极为合适。于是,红军便决定以塞班岛为攻击的目标,从业已被美军占领的马绍尔群岛派遣了特混舰队的主力。

其实,我也不敢打包票说,美军会真的如同兵棋所推演的那样来攻打塞班岛。不过,攻占马里亚纳这一思路,从当时的条件上来讲是成立的,将这一思路如实的反映给舰队司令部的大人物应当说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意义,至少也具有一点警示的作用,一想到这,我便下定决心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干了。

然而,到了实际图上推演的时候我一瞧,发现青军(日军)借助分布在太平洋各处的基地航空队兵力,不断派出大量的侦察机在海面上反复进行搜索,戒备极为森严。而红军舰队的踪迹在距离马里亚纳以东尚有相当一段距离时即被发现。于是,青军便出动了基地航空队实施了航空总攻击。紧接着,机动部队的舰载航空兵力又实施了一波接一波的攻势,最终得出了将红军彻底歼灭、击退的结果。

这完全是只顾自己的推演啊。毕竟,青军那边都是由第一舰队的现职幕僚担任导演,而红军

这边只有我区区一名舰长负责。像“处处都让青军抢先,我也很难办呀”这样的牢骚话,就更不能说了,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而告终。

旧日本海军中将 时任联合舰队第一战队司令官 宇垣 缠

当时我考虑的是,这是一个出乎舰队幕僚们意料之外的方案,把这样与众不同的思路拿出来的话,那么,他们不就警醒起来开始认真思考了吗?。在马里亚纳海战结束以后,我想起了这次的兵棋推演,心里感到非常后悔,觉得自己当时的态度,要是再强硬一点,言语上再聒噪一点,跟他们吵一吵,唤起他们的重视就好了。实际上,就连当时在一旁观摩兵棋推演的第一战队司令官宇垣缠中将都说了“你们这个结果判定,也太过于偏向日军了。美军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打败的哟”,虽然是以半开玩笑的口吻笑着说的—。

「戦藻録」为宇垣缠本人于战时记录的日记,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解说:关于此次兵棋推演,宇垣缠在自己的日记“战藻录”四月二十七日一项中,做了如下记述。

“午后于大凤有图演研究会。出席旁听。虽心存意见然姑且以旁观者居之。本推演事关生死,却徒有青军有利之经过,此举指挥机关当严加注意。言必称决战却只击敌易胜之偏师,虑事如此不周是为何。为今之计,当从严计较使之啖尽苦楚自信沦丧,方可称之为结论。如若不然,则绝非可用之方策也……”

虽然对于日军的最高作战指挥机关做出了相当严厉的批评,但这终究只是宇垣中将的个人意见,还不足以改变舰队司令部整体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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