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What to Watch,准备了这些戛纳新片的观后分享:
•《第二幕》
•《疯狂的麦克斯:狂暴女神》
•《拿针的女孩》
*以下内容涉及对新片的部分剧情描述
“Cinema”是真实的伟大
还是虚构的狂妄?
【非竞赛单元/开幕片】
第二幕
Le Deuxième Acte
导演:昆汀·杜皮约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可轻可重、既深又浅的“小品”式开幕片,让上千名现场观众会心大笑的讽刺喜剧,包括影片开始前在开幕式上领完荣誉金棕榈奖的梅姨,据坐在她附近的人说梅姨全程都在乐,并且在次日的影人座谈上,梅姨也表示自己半夜三点才睡,一直在讨论昆汀·杜皮约这部精彩的新片。
电影创作究竟是创作者与表演者的自嗨与自大,还是可以对现实产生影响的艺术形式?影片一直在现实与虚构之间游离,“大卫想把自己漂亮的女友弗洛伦丝介绍给好友威利,因为自己对她实在不来电,而紧追大卫不放的弗洛伦丝正想着把大卫介绍给自己的父亲,于是四人在郊外一家名叫‘第二幕’的餐厅相聚……”最开始的剧情介绍只是电影最外层的剧情,“我为什么不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因为我们在拍电影!…你想被‘取消’(cancelled )吗?你想连累我们被取消吗?”电影很快展开了第二层,即他们是在片场出演这个剧情的演员,并且由于这些演员的自大、自恋、自负以及敏感的情绪和性格,导致影片无法顺利拍摄,抓马频出,蕾雅·赛杜扮演的弗洛伦丝似乎是四个人中唯一一位想认真完成这部作品的人(以及这部分也有反转~)。
“世界都乱成一团了,我们还在这里拍这种独立电影,毫无意义!”
“就像泰坦尼克号里快要沉船的时候,小提琴家们仍然不会停止演奏,这就是艺术家。”
“那只是詹姆斯·卡梅隆的电影!”
“你的实力就演成这样?”
“你知道的,有剪辑和后期,配乐一加,就会好很多啊!”
“找我拍电影的是好莱坞最厉害的导演!”
“马丁·斯科塞斯?”
“不是。”
“塔伦蒂诺?”
“更modern一些…我说了啊,是PTA(保罗·托马斯·安德森)。”
“哦他的确很酷。”
(以上为台词大意,或与实际台词有部分出入)
引发大笑的地方多在于对“政治正确”必要性的调侃,对演员摘除角色滤镜后的可笑幼稚的调侃,杜皮约不停地以角色之口说出一些可能会招致不满但也可能让很多人产生共感的“大白话”,玩笑般地表达带有试探性,又不太会真正伤及什么(不会惹来麻烦),两个角色能在十几分钟的长镜头里一直不断地输出(扯闲篇/发泄情绪),精彩程度不输春晚黄金时代的相声小品。
当闹剧落幕,影片给到为了长镜头拍摄而搭建的超长滑轨长达数分钟的镜头时,跟随轨迹我们开始在故事余韵中思考虚构与现实的界限,杜皮约当然不会用一部电影给出答案,这也不是电影必须要承载的责任,也许分不清虚构与现实才有乐趣,在某些表达和场景下,暧昧,混淆,模糊,都不算坏事。
一个偶然:在这部开幕影片放映之前进行的开幕式上,安排了不少漫长且真挚的抒情环节,电影节称评委主席格蕾塔·葛韦格的到来是一份礼物,所以也对她献上一份回礼,找来Zaho de Sagazan现场演绎大卫·鲍伊的名曲《Modern Love》,这首歌是格蕾塔在她的表演/编剧代表作《弗兰西丝·哈》中经典的奔跑戏的配乐,看得格蕾塔热泪盈眶;随后梅姨出场领取荣誉金棕榈,收获了无法停止的掌声,朱丽叶·比诺什作为颁奖人,念起了手写信,说起梅姨改变了人们看待电影中女人的方式时一度激动到落泪……台上“Cinema”的浓度达到最高,但镜头扫到坐在台下《第二幕》的男主角路易·加瑞尔,他困得眼睛打架,脸上写满无聊,顿时惹的不少人笑出声,原本神圣的艺术氛围瞬间被驱散大半……与紧接着开始的电影形成了奇妙的互文。
系列男主消失
复仇女神来了
【非竞赛单元】
疯狂的麦克斯:狂暴女神
Furiosa: A Mad Max Saga
导演: 乔治·米勒
制片国家/地区: 澳大利亚/美国
由于第四部《疯狂的麦克斯:狂暴之路》的傲人口碑,最新这部前传《疯狂的麦克斯:狂暴女神》也将观众的期待拉至最高。两部作品的节奏和观感并不太相似,最新这部稍显累赘,但也不失为一部既承载了经典、也创造了痛快新场面的尚佳之作。
上一部《狂暴之路》并未做太多的故事背景铺垫,即便系列老三部已经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事情了,《狂暴之路》只截取弗瑞奥萨带领生育者们出逃这一事件进行讲述,非常紧凑干练;新的《狂暴女神》作为前传,讲述的是弗瑞奥萨十多年的成长史,她如何在童年时痛失母亲和家园,如何一步步成长为“不死乔”手下的得力干将并始终燃烧着复仇的怒火,誓要向残忍杀害了自己母亲的军阀狄门特斯讨回一切。所以剧情节奏上就变得零碎很多。
废土世界里满载绝望,但更能摧毁一个人的却是“希望”,那相当于信仰与支柱,当希望破灭,坍塌感足以摧毁一个人,这是在第四部后半程里出现的主题,而这部前传则以“复仇”为主题,执意要亲手杀掉狄门特斯的弗瑞奥萨,她是否已被复仇的暗黑面所吞噬?当她与狄门特斯对峙,怒吼着“我想要回我的母亲和童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母亲最后交代给她的事,是一定要找到回家、回到绿洲的路,这样的“希望”拯救了深陷“复仇”泥沼中的她,也顺利承接上第四部的剧情——一个更加成熟冷静的指挥官,偷偷带领生育者们离开“不死乔”,寻找自己记忆中的绿色家园。
说到《疯狂的麦克斯》系列,各种改装车的飚速大战一直都是最大的看点,上一部的视觉呈现无与伦比,新一部也继续将废土狂沙里的飙车拍出了其他系列难以比肩的过瘾感和大场面,曾在第二部里出现的飞天改装车在这部里也进一步升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来回攻击,伴随嗡嗡的引擎声,带给观众最强的影院体验。乔治·米勒自己也说,他想制作不需要看字幕也能懂的电影,其中一幕车战花了78天的时间才拍摄完成。狄门特斯“坐骑”的设计也让人联想到《宾虚》里的罗马卷镰战车,这里虽将马换成了车,但仍保有一丝古典感。
由于在上一部中查理兹·塞隆扮演的弗瑞奥萨太过深入人心,因此这次的年轻版换成安雅·泰勒-乔伊后有不少人表示担心,但片子里安雅的表现令人惊喜,尤其是在她为数不多张嘴说台词的时候,刻意改变压低的声线居然听起来与塞隆相差无几,年轻时更加情绪化和勇莽的一面也诠释地力量十足。影片的另一大惊喜是扮演童年弗瑞奥萨的小演员艾莉拉·布朗,在片中不仅模样与安雅十分相似,表演也灵气十足,大小演员的切换过渡非常自然,感觉就像是一个人。
《疯狂的麦克斯》从1979年的第一部到最新这部,整个系列正好体现了女性角色在电影创作/叙事中的位置,跟时代发展完全契合:第一部女性是“弱点”,妻子被杀害让麦克斯成为了游魂般的孤胆英雄,第二部女性主要角色缺失,只作为群像出现,第三部女性作为反派登场,到了第四部塞隆与汤老师搭档直接抢了风头(当然汤老师也很可爱),而最新这部直接讲述弗瑞奥萨这个角色的成长,系列名中的“麦克斯”甚至直接没出现,这是精彩的故事之外,令人乐见的事情。
两个女人
一台好戏
【主竞赛单元】
拿针的女孩
Pigen med nålen
导演: 马格努斯·冯·霍恩
制片国家/地区: 丹麦
一个做事几乎不计后果的女人Karoline,她人生的难处不在于要做选择,她一直都很笃定坚决——她只是想努力寻找更好的生活,所以一头扎进新的爱情里,所以对原本下落不明却突然归来的受伤后畸形丈夫进行驱赶,所以拿起针刺向自己以求让肚子里的生命流走……每一步,银幕前的我们都惶惶不安,“这势必会出事”,也的确都将她引向了一个又一个深渊。影片的“恐怖”标签并不是指通常“恐怖片”里出现的那些元素,惊吓更多是剧情与角色本身而非浮于表面的表现手法。一战后人们的生活本就困苦不堪,而故事中女主角作为一名工人,她的生活更是一次次陷入绝境,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太过惊悚,让人极度不安和不适。
这样的不适持续到最后一秒——当你觉得部分设定和立意是否“刻意”了些,是否太想打造一个“成人童话”,但片尾打出的灵感来自真实事件的一行字让人倒吸凉气。这种做法也很聪明,对于非丹麦、北欧的人来说,我们并不知道这起臭名昭著的上世纪初的杀婴事件,风格化、甚至实验性的影像表达也不像是跟现实挂钩的。若是在影片开头就说明,那惊喜会减少许多。导演说,“对于像Karoline这样的女人,生活变成了活生生的地狱,而通过这部电影,我想探讨在地狱里是否也能过得不错。”
影片的视听非常出众,尤其是配乐,精准到可怕,是整部作品隐形的最佳表演者。负责配乐的是Frederikke Hoffmeier,我们更熟悉她的另一个名字Puce Mary,这位来自哥本哈根的电子噪音音乐人将她惯用的器乐编制成冷冽、跟随脉搏进行打击的声音,明明是当代的音乐风格,放置到一百多年前的时代背景下,居然意外地奏效。北欧音乐人在孤独、绝望的空间氛围的塑造上,实在是太过出色。
而将这个故事呈现出来的两位女主角,表演都极为精彩,精彩到如果不是她们,也许影片会平庸不少。扮演这位“拿针的女孩”的,是出生在哥本哈根的维克·卡门·索内(Vic Carmen Sonne),她有一张表达极其丰富的面孔,随着情绪的不同,面貌也能产生非常大的差异,那种略带诡异的神秘气质也非常吸引人;
而另一位则是北欧最杰出、最受赞誉的影后之一崔娜·蒂虹,老辣的演技令人为之折服,无论是她的台词、神态,还是背影、步伐,每一帧都在以角色讲故事,那种震慑感太可怕了。曾拿过柏林影后的她还未得到过戛纳的嘉奖,不知此次是否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