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颗颗
我家附近,有一家卖酒的商铺,这家老板养了一只黄褐色的小花猫。刚开始,小猫只有一个小小的猫砂盆。现在小猫住上了两层的猫别墅,还拥有一个像花瓣一样的猫沙发。
小猫最喜欢卧在店门口的地毯上看风景,门是感应式的玻璃门,有人走近,门就开了,但是门开了小猫也不出去。
几个月过去了,小猫长成了大猫,尾巴更蓬松了,自带空气感。只有脸和小时候一样,憨憨的,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仍然守在玻璃门后看风景。
有天晚上,我发现店门外蹲着一只黑褐色的狸花猫。店老板拿起一只碗放在了门外,她先喂门内自家的猫,然后给门外的狸花猫也装了一碗猫粮。我仔细端详,这只猫我认识,它是只野猫,常常从小区的围墙一跃而下,穿过车道,跑向旁边的另一幢楼,前后不过十几秒,就遁入隐蔽处不见了。
家猫吃了一会儿,伸出猫爪,感应门开了,它像是想要触摸一下同伴。店老板即刻挥挥手,门又关上了,把家猫挡在店内。她把家猫的碗拉近玻璃门,让两只猫面对面地隔着玻璃用餐。
很快,野猫吃完就走了。之后,晚上散步我又遇到过它们几次,家猫没有想出去的意思,野猫也没有想留下的想法。它们就似一对触不到的朋友,彼此熟悉又泾渭分明。
我也有过隔着玻璃用餐的经验。
那是几个月前去上级集团开会,集团的办公楼设在珠江边,负责按电梯的工作人员年轻漂亮,还戴着手套。我陡然觉得自己背着的双肩包太皱了,不该出现在如此严谨的场合。
会后我和同事在集团食堂吃午饭。食堂摆了若干张长条桌,桌上设置了十字形的透明塑料隔断,将一张桌子分成了四格,用餐的人各占一角。
那天我在透明格内吃中饭,不自觉就加快了速度,吃完赶紧离开了。
屏障即使是透明的,都会让人有压力的吧。现在想起来,那只狸花猫和我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
不过,就算没有屏障,也很少有吃完了还留在食堂聊天的。上百人同时进食,嗡嗡如蜂巢一般,感觉欣慰的只有养蜂人了。
我上班所在大楼的食堂只提供早中餐。晚餐是我们单位和食堂的承包商另外商定的,由我们承担各种费用。我们的人吃完晚餐后,多出来的饭菜,食堂就免费让大厦的保安、清洁工人过来打包。我们和他们在同一栋大楼工作,但彼此之间的隔断不是用玻璃来分开的,而是以时间来区分的。
今年7月的一天,我去食堂吃晚餐,那天去得有点晚,快过饭点了,只余我一个人还没吃完。这时,大楼的工人们拿着饭盒过来了,其中有个中年男人没带饭盒,他拿起不锈钢餐盘准备打菜。突然,一个食堂阿姨喊了起来,“你怎么又来吃了。昨天就说了你。”
食堂阿姨里面总有一个是特别厉害的,舌尖嘴利。这个阿姨对她的工作尤其负责,眼到嘴到。一次,也是这个阿姨,和我的一个同事吵架,嫌他放餐盘时,扔得太大力了。他们俩情绪都很激动,感觉下一秒就要摔碗,让所有正在吃饭的人侧目。
我不禁深深地同情起这个被喝止的男人来。只见他放下餐盘,没看阿姨一眼,扭头就走了。他真像那只狸花猫,看来也属于跑酷一族。
写到这里,想起上周末我和同在广州的一个同学的小聚。当时我们谈起了她的一个好友。那位好友高考考去了北京,便留在北京工作了。而我的这个同学南下来了广州。20多年里,她们俩一直都有来往。直到前年,她的好友在北京的一个重要单位任了重要职务,之后,她们俩就很默契地互不联系了。
以前我以为只要我们自己努力,总能保有一份情谊。有了一些年纪才明白,这样的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人和人之间的隔断,有形的、无形的,永远都在,强行美化毫无意义。
尽管如此,我们中年人还是要参加同学聚会,总想在同学成熟的脸上找回当年稚气的模样。可能我们意识到,和其他人类手牵手的次数,小时候是一辈子最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