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把它消灭,把它消灭……”7月24日,湖南岳阳炎热又潮湿,94岁的彭仁寿奶奶来了,90岁的彭竹英来,90岁的刘慈珍也来了,在岳阳志愿者的帮助下,3位白发苍苍的“慰安妇”幸存者聚在一起,过了一场生日宴,现代快报记者也前往岳阳看望老人。生日宴上,彭竹英唱起了《大刀进行曲》,90岁的她歌词全都记得清楚,完整唱了一遍,这首特殊的“生日歌”仿佛是老人内心的独白,控诉着日军当年的暴行。
【现场】
不容易,3位“慰安妇”幸存者岳阳相聚庆生
2018年7月24日9点多,现代快报记者和岳阳志愿者团队,先后前往两姐妹的家里接老人。在当地社区附近的一处小平房里,满头银发的彭竹英穿着紫色花上衣摸索着打开了门。因为细菌战,彭竹英9岁双目失明,她被搀扶着、弯着腰、慢慢上了车。在相隔不远的一个福利院里,姐姐彭仁寿坐在一张小小的床铺边,她身穿红白绿蓝相见的彩色上衣,嘴里的牙已经掉光,老人腿脚不好,走得很慢。
车上,彭竹英一见到姐姐,便立刻激动地牵住她的手,口中轻唤了一声“姐姐,最近电话怎么打不通啊?”“手机丢得(掉)了,找不到了。”一路上,两人坐在车上话不多,但手一直紧紧牵着。
现代快报记者了解到,这两位老人的生日在同月同日,都是7月24日。又或许是命运的捉弄,两姐妹同在14岁的时候,被日军抓走,被迫沦为“慰安妇”。2018年7月19日,这两位老人首次向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以下简称“纪念馆”)工组人员说出自己的“慰安妇”受害经历。
△刘慈珍
在酒店大厅,两姐妹又见到了90岁的刘慈珍,“你也是90岁啊?”“嗯,比你大几个月。”简单对话后,三位老人紧紧握住互相的手却再也无言。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好像认识许久,但又有很多话藏在心里,不能说出。面对记者的提问,刘慈珍也不愿意述说太多。
期待已久的生日宴突遇波折,老人唱起别样“生日歌”
天气炎热,彭仁寿奶奶不适应坐车,在来的路上晕车了,因此随后便在旁边的房间休养。餐桌上,妹妹彭竹英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很担心。蛋糕端上来,志愿者们齐唱《生日歌》时,老人也并没有怎么张口。
吹完蜡烛,一位志愿者提醒了一句,“彭奶奶平时还喜欢唱什么歌呀?”这时,彭竹英才开口,唱起了一首她最熟悉的《大刀进行曲》。“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90岁的彭竹英记性很好,从开头完整唱到结尾,听见彭奶奶的歌声全场瞬间安静,这首特殊的“生日歌”仿佛是老人内心的独白,控诉着日军当年的暴行。
宴会结束后,彭竹英还为姐姐把蛋糕带到房间,见姐姐躺在床上疲惫的样子,她在黑暗中循着声音,慢慢摸索到姐姐的床头,轻轻为姐姐按摩太阳穴,嘴里还轻轻念着,“姐姐啊,你就是娇气,晕车歇一会就好了嘛…”虽然嘴上在“责备”着姐姐,但彭竹英一直守候在彭仁寿的床边,在黑暗中,也一直紧攥着姐姐的手。
△彭仁寿
【回忆】
姐姐彭仁寿:四五年来不停跟身边人讲述“慰安妇”经历,却无人相信
7月19日,彭仁寿首次向纪念馆工作人员说出自己这段难以启齿的“慰安妇”经历,为什么她选择这时候说出真相?7月24日上午,现代快报记者来到了彭仁寿老人所居住的福利院,穿过狭小的过道,在一个不到20平方米的小房间里,塞满了7张床位,彭仁寿老人住在最里面靠窗的一张床位。
一位福利院工作人员告诉现代快报记者,彭仁寿搬来有四五年了,这些年,她常常跟其他人说起自己年轻时的事,说当时参加抗日时的英勇杀敌,说为救“排形李家屋”50多位百姓时的挺身而出,但大家都以为她精神有问题。直到岳阳的志愿者发现了老人,才真正让老人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由于身体原因,彭仁寿没有跟现代快报记者详细讲述那段经历。不过,她将疤痕露出给记者看时,那一条阴森的长疤让一切都在沉默中明了。
记者从纪念馆了解到,1939年的秋天,14岁正当花季的的彭仁寿外出砍柴时,遇到了日军。日军以“排形李家屋”的50多位百姓的生命相要挟,逼迫彭仁寿跟他们走。大约半个月后,由于被日军野蛮糟蹋,彭仁寿下体发炎被扔出了“慰安所”。
然而,恐怖再次降临,不久后,彭仁寿再次被日军抓走,而这一次被扔出时,日军残忍地用刀刺进了她的腹部,伤口长达10公分。经过救治,彭仁寿保住了性命,却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当脱离了日军魔窟之后,她加入了当地的抗日组织,还曾炸毁日军的一处碉堡。志愿者告诉记者,彭仁寿奶奶非常痛恨日本人,每次提到都会气到喘不上气来,眼泪也止不住。
△彭竹英
妹妹彭竹英:惨遭日军蹂躏,后遗症几十年都无法根治
同样是7月19日,妹妹彭竹英听说姐姐勇敢站出来后,也放下了心中的负担,揭开当年的伤疤。在鄢家冲社区边上一所矮小的平房里,记者见到了彭竹英。据介绍,在这个昏暗的小空间里,每件东西都有属于它的固定位子,彭竹英每天都在黑暗中摸索着它们,生活着。
据彭竹英回忆,那是1938年7月左右,日军在岳阳使用细菌武器,毒气弹让9岁的她双目失明,也永远夺走她的母亲。一年后,厄运再次降临,姐姐彭仁寿被日本人带走。“姐姐被抓走的时候我是晓得的,但是没办法反抗,他们用全村人的命做要挟,不答应就会死。”当回忆起姐姐的遭遇,彭竹英的声音透露着无奈。
“过了几年我也长大了,14岁左右,日本人又来了,那时‘排形李家屋’只剩下我们一些老弱病残跑不动的,有年纪很大的婆婆,还有个小女孩是‘童养媳’,才四五岁。日本人把我们都抓去了。”彭竹英说。
彭竹英告诉现代快报记者,当时她们在慰安所里被分开关押,里面有很多日本兵。在里面,每天都要遭到多名日军的蹂躏,有时身体流血无法止住。“每天都在哭,想过去死,但是连可以自杀的东西都没有。” 由于日军残忍的蹂躏,彭竹英永远丧失了生育能力,留下的生理疾病,几十年都无法根治。
全国零散分布众多“慰安所”遗址,“慰安妇”幸存者不足20人
根据纪念馆消息,截至2018年7月18日,全国公开身份的“慰安妇”幸存者仅剩14人。7月19日,湖南岳阳的两位老人首次站出来,向纪念馆公开了自己的“慰安妇”经历。
“上师大慰安妇问题研究中心”的学生志愿者也前往岳阳对老人进行口述整理。学生志愿者贾铭宇告诉记者,中心的工作包括探访幸存者、调查经历、探访“慰安所”遗址等等。目前,全国各地零散分着很多“慰安所”遗址,据他们统计,上海约有172家,发现的数量还在不断上升,南京约有60个。
“去年8月看了纪录片《二十二》后,我就非常想和韦绍兰奶奶见一面。但是当我真正站在她面前时,看着瘦小的她,我连上去拥抱的勇气都没有。”如今,全国各地爱心人士自发组成了一个,保护“慰安妇”幸存者群体的“温暖之家”志愿者组织。在生日宴上,现代快报记者遇到了“温暖之家”成员之一李莉,她专程从长沙赶来。
李莉告诉记者,组织里大多数的人都是因为纪录片《二十二》加入的,目前,群里有300多人,他们会定期去看望这些老人,也有的比较远的给他们定期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