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丁茶的夜

戚伟明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相信很多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回答：人活着，就是为了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吧。但是，究竟什么是幸福？怎样才美满？我想：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回答。而在这里，我只是想说说：一个喝苦丁茶的夜晚。

是2002年的事了。当时，我的逸品兰苑已从花圃搬到霞湖公园内了。细细竹篱笆围起一亩多地的兰苑，除了一座大大的竹搭兰棚，还有相当一部份空地是露天的。这的确是夏天乘凉，品茗聊天，观星赏月的好地方。

记得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和妻子、儿子一家子搬来椅子、沙发，围坐在兰苑的空地上乘凉、聊天。我们还特地沏了一壶苦丁茶，听说这茶苦得要命。我们就想尝尝，究竟苦到什么程度。

果然，第一口还未喝下，就满口苦涩，难以吞咽，连舌头都发麻了。我想：黄莲树上挂猪胆也不过如此吧。当时未满十岁的儿子也想尝尝滋味，但见茶还未到口，他就皱眉裂嘴，叫苦连天了。赶紧走去拿出一盒纯牛奶来喝。

我们边品茶边聊着。渐渐感觉到，刚才那种苦涩过后，发过麻的舌头上，有一种淡淡的甘味，很特别。我和妻子不再大口喝了，而是呷一口，慢慢品味，再呷一口，再慢慢品。

夏秋时节的微风，送来阵阵的兰香，飘拂着我们谈意正浓的这个夜晚。不知不觉，我恍然感到：是这谈意正浓，还是这夜色更浓，或者是这苦丁茶的苦涩更浓呢？而这生活中的夜，不就是一大杯苦丁茶吗？其中的苦、甘、浓、淡等味道，在我和妻子呷一口，品一品，慢慢品，就会品出其真味，就会知其浓、其淡了。

一轮满月快爬上中天了。月光下，我们继续喝苦丁茶，而看着儿子在有滋有味地喝着纯牛奶，我心里就觉得，哪怕他就这样喝一口，你就明白这夜晚有多温馨了，苦丁茶的苦就不再是苦了。而围坐一起的一家子，此时，又多像另一轮圆满的月呀。这样的夜晚，连风景给人的感觉都是圆的、满的了。而整个静夜，以及静夜中聊天的言语声。仿佛都因这圆这满而放轻，放慢，轻得像茶叶在水中慢慢张开的声音。

儿子渐渐睡去了。我们继续聊着生活中的趣事，而更多的是柴米油盐、衣食住行。这些琐琐碎碎的事，无疑是一个家庭沉重的部分。共中的滋味，喝过苦丁茶后，则更能体味了。而微风中，儿子那还带有纯牛奶香味的鼻鼾声，不就是这苦丁茶的夜给这个家最温馨的礼物吗？

哦，在一个喝苦丁茶的夜晚，我明白了：一家子平平和和是多么普通却又多么难得啊。哪怕就围坐在一起说说话，你暗淡的生活就会有亮光；你生活中的暗夜再深，就算深如这苦丁茶的夜，也会不知不觉就被月光斟满；而再沉重的日子，就会有纯牛奶的香味升起……

苦丁茶的滋味，始终弥漫在苦丁茶深深的夜，也弥漫在我充满怀念的思绪中。之后，我写了一首诗《苦丁茶的夜》。之后，一朋友读了，说诗的题目改为《幸福》应该更贴切。我恍然大悟：这可是苦尽甘来的幸福呀，其中也有耐人寻味的美满吗？

附诗：

幸 福

戚伟明

这夜有多浓

等我和妻子呷一口苦丁茶就知道

这夜有多温馨

等儿子喝一口纯牛奶就知道

这夜的风景有多圆

等一家子围坐得像一轮满月就知道

这夜的声音有多轻

等言语像茶叶在水中慢慢张开就知道

这夜的家有多沉

等大人们在苦丁茶中加入一些琐碎的生活就知道

这夜的家有多温馨

等小孩子在微风中加入一点纯牛奶的鼾声就知道

这苦丁茶的夜哟 有多深

一家子围坐一起说说话

这夜色不知不觉就被月光斟满了

这日子就会有纯牛奶的香味升起

〔 此诗发于《中西诗歌》2004年2月号,同年入选诗选《2004中国年度诗歌》〕

戚伟明：男，广东湛江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1986年开始发表诗作，作品散见于《诗刊》、《中国诗歌网》（中国作家协会主办）、《诗探索》、《作品》、《中西诗歌》、《青年诗人》、《粤海散文原创文库》、《凤凰网》等刊物、媒体。有诗作在诗刊社“春天送你一首诗”大型活动中荣获一等奖（2004年）；诗作入选诗集《2004中国年度诗歌》（诗刊社编）；诗作入围诗刊社主办的第三届华文青年诗人奖，并入选诗集《第三届华文青年诗人奖获奖作品》（2005年漓江出版社）；诗作入选诗刊社编辑的大型诗歌合集丛书《闪烁的星群》（2005年时代文艺出版社）；诗作连续多年入选《诗探索年度诗选》；作品荣获2012年度广东省报纸副刊好专栏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