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媒体报道,河南某地自2017年始,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多个乡镇盗尸案频发,被盗尸骨皆为女性。截至2019年10月,名单上寻回遗体的家庭只有三户。据悉,这些被盗尸体大多数流入河北、山西、陕西等地,被用于配“阴婚”售出。并且,案件背后,一张由需求者、寻找尸源的中间人和盗尸的实施者所编织的贩卖女尸的地下暗网正在展开,并已经滋生出巨大的利益链。
而且,在具体的“阴婚市场”上,年轻美貌女性,往往深受欢迎。据悉,一场最激烈的“争夺”中,一位20岁出头但不幸病故的女孩,年轻貌美,“需要找个主”,十余名“媒人”参与议价。按照行情,10万元作底,价高者得。当然,这还算较为文明的寻尸问价。因为,对于更多配“阴婚”的家庭来讲,可能给逝者配到的尸体,多是挖坟盗来的。
坦白讲,“婚丧秩序”一直以来是“乡土秩序”中的重镇。并且,是以男性为主导的一种倾斜性秩序。所以,我们会发现,只有娶不到老婆的光棍汉,没有嫁不出去的寡妇婆。并且,从“阴婚”的逻辑中,我们很清晰地看到,貌似对于一个男性来讲,无论生死,总要娶到老婆才行,否则,就是不完满的轮回。
事实上,阴婚在汉朝以前就有。但是,由于阴婚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多,主流的习俗中并不认可。但是,只要在不影响他(她)人的情况下,进行阴婚的匹配,一般来讲,也并不会受到太多指责。因为,在一定程度上,只是作为习俗存在,不涉及大规模的交易。
然而,当“阴婚配尸”成为一条财路的时候,就有人铤而走险,自损阴德的去盗尸并且贩卖。事实上,类似的问题已经存在很多年。但是,因信息的闭塞,一般来讲局域性较强。不过,随着交通工具,信息沟通的扩大化,“盗尸贼”再次崛起。
当然,媒体揭开的只是“阴婚暗网”的冰山一角。但是,对于“阴婚”本身来讲,以及“年轻貌美女尸10万起,挖坟藏尸媒人一条龙”的现实而言,却值得我们去深思和追问。毕竟,对于生死本身而言,人都要尽可能得有尊严一些,而非死后还被当成物品贩卖。
“阴婚”如果作为习俗来讲,在尊重逝者意愿的情况下,可能算不得“坏事儿”。毕竟,从生命意义的追寻上,自古以来,国人都是“重死不重生”。因为,在很多人看来,“生的尺度”可预见(不过100年的极限值),而“死的尺度”摸不着,看到不到,所以更加庄重。
由此,才会出现,就算活着的时候“单身狗”,死去以后也要“双身墓”。然而就“阴婚配尸”,意味着两个逝者根本没有交集,有的只是一个墓穴,一场仪式。对于这种生命的思考框架,可能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为维护活人的体面。
所以,我们会发现,逝者活的时候,家属不管不问,但是,一旦死去,还会大操大办。这种深陷于骨髓里的扭曲,总让人感到些许尴尬。可是,在一些乡野之中,这样的秩序已经成为一种生命轨道,无论怎样,都要把样子摆好,并且还要拼尽全力的体面。
于此,从“阴婚配尸”的基质中,其实也能看到男女不平等的迹象。因为,多数被盗的都是“女性”,而非“男性”。这其实也能说明一个问题,“女性”在乡土秩序中,属于一种“婚恋货币”。并且,这种货币的价值体现,就是在婚嫁中才能体现出来。由此,才会出现嫁不出去的“耻感逻辑”。
于此,我们才能理解,为何一个父亲,在单身女儿死后,还要讨价还价的卖掉。因为,在基本的乡土性别认知中,女儿是外人,不能进自家坟地,所以,无论生死,都要“嫁出去”,才算完成生命的轮回。并且,这样的生命认知,在很多地域依然“很主流”。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生命秩序里,充满着对人性的消解和碾压。是的,一个人的生死,不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关乎“家族的未来”和“生者的体面”。因为,在阴婚的说法里,貌似逝者如果孤单下葬,那么家族的后代里,就会横生光棍,这种较为荒唐的关联性,让人感到可悲和无奈。
说到底,被异化的“阴婚”,已经成为一种“敛财框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实用主义是多数底层劳动者的圭臬。就比如,父亲将“女儿的尸体”高价卖出,其实和嫁女儿收聘礼是一回事儿。这反映出,在不少乡土秩序中,女儿和原生家庭的关系,终究是一种“贩卖关系”,或是一种“功利关系”。
并且,这种买卖市场,是有“硬需求”的。一个家庭可能一年只收入几千元,但是却不吝十多万元,买一个尸体回家。在他(她)们看来,个体的命运很卑微,所以必须依靠家族的体面,才能有更多机会。所以,他(她)们不折手段,不惜一切代价,满世界找“女尸”。
在生者的世界里,我们常常看到的荒诞和谎言,可能在逝者的世界里,更为被放大和夸大。从某种程度上,我们不清楚“生者”为“逝者”娶老婆,这是在“重塑尊重”,还是在“消解尊严”。两个从来不相往来的人,就凭一个墓穴,就能白头到老,这又是何等的荒诞?
我们不反对追问死亡的形式多样化,但是,我们反对以形式化的,交易化的方式,对死亡进行“刻奇”。由此,对于“年轻貌美女尸10万起,挖坟藏尸媒人一条龙”的现实图景,还是要以“尊重”为前提,去审视,去治理。
是的,在生者的世界里,女性相对弱势,而在逝者的世界里,女性依然是弱势的。她们被挖坟,被明码标价,被嫁给老头子,被嫁给流氓汉。当然,最可恨的是,这被当作一种习俗,被正常化,被秩序化,被结构化。
说到底,“从夫居”和“从夫葬”,这是一个较为残酷的交换系统,女性不仅是货币,而且是弥合乡土社会的“万能胶”。所以,无论是“活体的彩礼”,还是“尸体的聘礼”,都反映出,乡土社会下,父权制的根深蒂固。并且,只有绝对性的打破这种桎梏,才能完全破局“阴婚”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