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日常生活史》李志生 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悠久的中华文明已经延续了数千年,不仅创造了丰厚的文化积淀,还创造了琳琅的物质积累,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就是这些物质创造的集中呈现,日用行藏的诸多物品之中,蕴藏着中国人的智慧,也讲述着他们的故事。本书对中国古代社会衣、食、住、行等生活事项进行了清晰地梳理和生动地呈现,全景式展现中国古人的日常生活及其嬗递图景。
人生开门事——无论是柴米油盐姜醋茶,还是吃穿用度、生老病死,都在时光、地域、上下、男女的交错中,日复一日地悠悠过着。透过古人的日常,可以帮助人们找到自己的根,理解华夏文明的传承与变迁,理解中国人的民族性格和精神气质是如何塑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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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生活中的秩序:衣料、贵贱与男女
对今天的人来说,穿衣是下意识的行为,无须思考,想的只是衣服会不会称心。但古人从赤身到穿衣,是有着漫长过程的,他们究竟是何时穿上衣服的?按《墨子·辞过》的说法是,有古代圣王“为衣服之法”,人们才穿上了“适身体、和肌肤”的衣服。至于这位圣王是谁,华夏族自称炎黄子孙,所以这位圣王有说是炎帝、也有说是黄帝的。《庄子·盗跖》记,神农之世,已是“耕而食,织而衣”了,那神农氏炎帝就是这位“圣王”了。但《周易·系辞下》说,“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世本·作篇》也有黄帝臣“伯余作衣裳”“胡曹作衣”的说法。
不管怎样,“垂衣裳”治天下,既达到了为民御寒防晒的目的,也实现了衣服遮身蔽体的伦理功能,这正如汉代刘熙《释名·释衣服》说的:“凡服,上曰衣。衣,依也,人所依以芘(庇)寒暑也。下曰裳,裳,障也,所以自障蔽也。”
随着人类的进化,衣服的功能又远不止于此了,它被赋予更多的规矩,用以显示夷夏、文野、上下、亲疏、男女等的不同。
“人生在世,衣食二字”“吃饱穿暖”,这些民间常见的说法,都直白地道出了衣、食是人基本生存需要的浅显道理;“衣食住行”,衣、食打头,也可见衣、食在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
现代社会购物方便,网购衣服时,查查款式,看看是否适合自己的职业;再看看颜色,是喜欢的素淡抑或艳丽;还有材质和尺码,更是根据自己的感受与情况,而做选择。古人的穿衣,就不是如此简单了。进入阶级社会后,衣就不仅是御寒防晒、蔽体遮羞之物了,《周易·系辞下》孔疏说:“衣裳辨贵贱,乾坤则上下殊体。”衣划分着夷夏,也彰显着文野,上下、亲疏、男女都被划定了一套套穿衣规矩,而这些规矩的主旨,就是《续汉志·舆服上》说的:“非其人不得服其服。”
20世纪90年代,善待动物组织掀起了一股反皮草运动浪潮,这场运动被定名为“宁愿裸体也不穿皮草”。受此影响,现在的许多人视真皮草为野蛮、为残酷。但在远古,兽皮是人类使用最早、最普遍的服饰材料,《韩非子·五蠹》就说:“妇人不织,禽兽之皮足衣也。”
周代距上古不远,所以,裘皮仍是周人的最爱。周代的裘就是今天说的皮草,它是皮衣而毛朝外。许多动物皮都可做裘,像狐、虎、豹、熊、犬、羊、鹿、貂、貉、狼、兔等,但这些裘的质、色不同,因此就有了贵贱之别。其中的黑羔裘,用于正式场合比较多,所以它是裘中之贵;狐裘则因其轻、暖,而成了贵族的宠儿。
《周礼》记天子有六冕,其中的大裘冕为“祀昊天上帝”时所穿,大裘冕的主要衣料就是黑羊羔皮。黑羔是羊的一种,它的毛色淡黑,毛根紫。大裘冕用羊羔皮做裘,用以显示冕服的质朴;用黑色,则是为与冕和衣的黑色相称。大裘冕只有天子一人使用,他人不得用。当然,周代的诸侯大夫们也穿黑羔裘,但那些是朝服或燕居服,诸侯以镶豹皮袖边的黑羔裘作为朝服,大夫则以白丝线缝的黑羔裘作为燕居服。
周代的珍贵狐裘,依着颜色还有等级之分,在狐白裘、狐青裘、狐黄裘中,狐白裘美而难得,因此最贵重,古代有“集腋成裘”的成语,说的就是狐白裘,一件狐白裘,要由许多狐腋毛皮拼接而成。所以,西周穿狐白裘的是天子。春秋战国时,礼崩乐坏,那时的诸侯、卿大夫,也穿上了狐白裘,其中最著名的是齐景公。
鹿裘、羊裘分量重,穿着舒适感差,因此就成了穷人穿的低档裘服。墨家提倡节用,所以司马迁《太史公自序》说它的信徒是“夏日葛衣,冬日鹿裘”。羊裘也分等级,按宋应星《天工开物·乃服》的说法,“羊皮裘,母贱子贵”,羊羔皮是上层的裘衣,成年羊皮身贱,为下层百姓穿着。
周人穿高档裘衣的方法,是在裘外面穿一件罩衣——裼衣,裼衣的作用是保护毛皮,但贵族们也尽力把它做得漂亮。他们讲究裼衣的颜色,穿何种颜色的裘,就搭配那种颜色的裼衣,《论语·乡党》说:“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缁衣、素衣、黄衣,都是裼衣,黑色羔裘要配黑色裼衣,白色小鹿皮配白色裼衣,狐裘多为黄色,所以配黄色裼衣。
秦朝建立,裘的礼制等级被荡涤,但高档裘衣依然是权贵们偏爱的冬衣,而低档的羊裘、鹿裘,除了贫人作冬衣外,还逐渐演变成了清俭的标签。《后汉书·马援传》记,东汉开国功臣马援曾非常富有,有牛马羊数千头、谷数万斛,后来,他将这些财物分给了亲朋故旧,自己则过上了“羊裘皮绔”的生活。《晋书·郭文传》载,西晋覆亡后,名士郭文进山做起了隐士,“恒著鹿裘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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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志生编辑:袁琭璐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