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老虎 ｜ 讲述 : 于昕

18岁，是青春的代名词，更是成年的标志。但对我来说，18岁仅仅是我离开家，离开父母，真正成长的开始。

9月，是新生报到的日子。开学的前几天，我妈变着样地给我做好吃的。笔记本电脑、手机、相机……缺的、不缺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那边早就给我添置好了。临走前一晚，我妈正在给我收拾行李，我爸突然来一句：「明天谁都不许跟着，让他自己去报到！都多大了，该独立了。」

我爸当过兵，从小对我管教严厉，有一次我犯了错，他直接拿皮带抽我，我跟他的关系有点僵。

在我妈的泪光中，我一个人拖着行李，坐上了开往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动车，「再见」都没跟我爸说，留给了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大学的生活，像我想象的一样多姿多彩。开学后不久，我就加入了四五个社团，在室友的怂恿下，我跟着他报了一个暑假支教志愿活动。我当时的想法是，一是想去大山里玩玩，二来正好放假不用回家了。

6月底，我买了一堆课外书、文具、又特意选了几样玩具，跟着志愿团队，倒了两趟火车，又坐着拖拉机来到了一所山里的小学。

一进教室，我就懵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安静地坐在一间明亮、干净的教室里，两盒新粉笔摆在课桌上，孩子们的一张张小脸也都干干净净的……这与我想象的支教不太一样。

原来，这几年孩子们的教学环境已经大大改善了。可因为山里通信、交通不便，各种资源有限，没有年轻的老师愿意留下来，经常是几个年级同学集中在一起上课。

有一天放学的时候，五年级的周红燕悄悄地凑到我跟前：「老师，你是不是从城里来的呀？」我点点头。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老师，我妈妈也是在城里打工，放假了，你可不可以带我进城啊?」

九岁的周红燕只知道妈妈在城里，哪个地方都说不清楚。在她的认知里，除了这座山，外面的世界那都叫城市。

校长说，班上的17个孩子全部是留守儿童，他们的父母都出去打工了。有些在省城，有些去了更远的地方，有的父母为了多赚点钱，好几年没回过家。

在一次家访活动中，我来到了周红燕家里。一进门，就遇到周红燕的爷爷砍柴回来，七十岁的年纪，头发花白，背上却背着重重的干柴。周红燕的奶奶正忙活着午饭，小小年纪的周红燕蹲在地上洗菜。青菜是奶奶地里种的，蘑菇是爷爷上山采的，见我来了，奶奶连忙又往面里磕了三个鸡蛋。

盛情难却的我也跟着吃了一碗面条，面要吃没时，我才发现碗底卧着两只荷包蛋，还有一只，奶奶留给了周红燕。

屋里没什么家具，墙上贴满了奖状，有周红燕的，还有已经读大学的哥哥的。放暑假了，哥哥直接去了爸妈那勤工俭学。

午饭过后，周红燕拿来一个日记本，翻开来，里面夹着的是一些她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的照片，背面记着周红燕爸爸的电话。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用手机拨通了电话……

临走时，我把带来的课外书和文具送给了周红燕，还有一只布娃娃。支教活动结束后，经过学校和家长的同意，我把周红燕送到了她的爸爸妈妈身边。在车站，许久未见孩子的父母眼眶都湿了。

送走了他们，打开手机，看到老妈发来的信息：儿子，不是说今天回来吗？几点到家？你爸这都问我好几回了，他说要去接你。

那一刻，我心里一暖，立马转身买票，上车回家。十八岁的那年夏天，我终于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