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二要来了，你的花呗欠多少？

我先招了，我欠2778，双十二还打算买两件羽绒服，1800。

上一笔帐没还清，下一笔账塞进来，这是后花呗时代年轻人的常态。

欠花呗的钱，能叫钱吗？

前两天，我发现豆瓣有个【负债者联盟】小组。

点进首页，大部分都是90后年轻人，甚至还有00后发帖求助。

欠债数额大到令人咋舌，五六万的都是弟中弟，十几万的到处跑，还有欠百万的大佬。

出于好奇，我和几位90后欠债者聊了聊他们的欠债史，聊完惊觉：

我，可能就是下一个欠债者。

和大部分人一样，我负债的开端是用分期乐买了手机。

那会我大三，对新出的iphoneX蠢蠢欲动，奈何花呗白条加起来不到四千额度。动了歪心思，网上一搜注册了分期乐。

下单之前犹豫过，8000够我一学期生活费，但我给自己洗脑。

iphone质量好系统流畅；

用三四年，平均下来没多少钱；

我喜欢拍照打游戏，Iphone像素高，打王者不卡。

况且十二期分期，完全可以支付。

怎么说呢，必需品和分期这两词，是我超前消费的两大助攻。

毕业欠了一万，我内心毫无波澜，想着月薪4000的工作，三个月可以还完。

第一笔薪资到手，先还了3000的负债，卡里只剩1000。

我没有危机感，毕竟信用卡还有额度。

下班后直奔万达商场，买了700块的小ck。没错，刷信用卡。

付款前我用“必需品理论”劝自己：

工作需要好包，帆布包太学生气了，平均每天2块钱不贵...

最夸张的是去年10.1到11.11，40天内我买了6双鞋，每一双都有必买理由。

旧帆布鞋得换新，秋天长膘减肥需要双跑步鞋吧，上班穿小皮鞋，职业点，长筒靴很流行。

最贵的Dr.Martens马丁靴，经典款永不过时。

买完后悔过，必需品理论又跳出来：

每一双都需要；

分期每月还几百；

能穿好几年......

左买右买，年初我一算信用卡，欠了四五万。

本金利息我根本算不清楚，也不敢算。

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是消费主义韭菜的？

我想想，今年双十一吧，剁手了网红同款骑士靴，打开鞋柜，发现去年网红长筒靴崭新地落着灰。

不夸张地说，那一瞬间我才知道自己多蠢。所谓必需品，不就是骗我买买买吗？

或者说，

鞋子是必需品，但网红同款不是；

咖啡是必需品，但星巴克不是；

手机是必需品，但最新款iphone不是......

这些都是商家包装出来的欲望陷阱，网贷再洗脑洗脑早买早享受，分期无压力。

说实话，我穿骑士靴像穿着下田插秧的雨鞋，完全背离了漂亮生活的初衷。

最后被它们牵着鼻子，打卡所谓精致生活的kpi。

欠花呗800，只是想买一支Dior口红；贷款四五万，欲望升级为名牌包包。

分期、花呗、贷款，在每一个年轻自卑的人生角落，兜售虚假的美好，鼓励不现实的消费。

表面让大家都能潇洒地过上想要的生活，却绝口不提消费的陷阱和还款的辛苦。

小组里除了迷茫，还有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崩溃。

负债原因很多，有条隐形鄙视链，网赌负债在最底层，通用热评：“网赌狗不值得同情。”

走上网赌这条路是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首页有人晒竞彩彩票中奖截图，我抱着试试的心态玩了几把，赢了几百块。

钱倒是次要的，那种未知的刺激和赢的爽感最让人上瘾。

具体过程不详述了，戒过一段时间，后来又被网页底下五彩斑斓疯狂抖动的时时彩广告吸引。

赌博一步一步毁掉我的人生。

惊醒我的不是债务，而是九月来自微粒贷的催收电话。

对方先客气地问什么时候还钱，最后说，下个月还不了，就要爆通讯录了。

挂完电话，我第一反应是借新平台的贷款，先还上微粒贷再说。

以贷养贷，这个小组里大多数人崩溃的开始。

利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其他几个平台也接二连三暴雷。

到了十月，我一天能接到十几个贷款平台催债电话，拆东墙补西墙让欠债的窟窿越来越大，征信基本全盘放弃。

我每天晚上都在失眠，手机一响身体不自觉抖，二十天暴瘦了十斤。

有天吃午饭，对着27楼的窗户，想着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

偶然机会，我刷到【负债者联盟】小组。

组里人不多，像一个报团取暖的废物自救计划。

印象最深的，是个大哥投资亏了六十万，他用excel表整理出每笔负债，精细到角，在评论区更新还款进度。

六十万啊，那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巨额，那个大哥没有放弃。

凌晨三点我从床上爬起来，拿出纸和笔，一笔一笔把欠的钱记录下来。

本息一共92789.5，该分期的分期，该最低还款的最低还款。

半夜打电话给爸妈，向他们坦白，借了三万，还了已经逾期一个多月的三笔欠款。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从凌晨两点算到五点多，但我完全不困，天蒙蒙亮时，我下了楼。

北方冬天早晨的空气很清冽新鲜，路边早点铺子已经开始营业了。

我叫了一屉小笼包子和一碗豆浆，大口吞咽这八块钱的安心。夹起最后一个包子的时候，我哭了，人生这么活多美好。

网赌上瘾，超前消费是韭菜，以贷养贷不可取，这些巨坑我都知道，但仍然会跌进去。

打个比方，你抓娃娃投的币，够你买十个娃娃了吧？

但你会不断投币，就为了抓上来那一刻的爽。

说白了这就是人性难以克服的欲望。

而便捷的网贷像欲望催化剂，让我的幻梦迅速满足又迅速破灭。

我29岁，欠了15万，不焦虑啊，焦虑解决不了问题，还清就好。

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但最近不打车，外卖控制在30以内，双十一才花了3000。

我家三猫一狗，挺费钱，所以我把豆腐猫砂降级成膨润土，渴望狗粮换成麦富迪了。

欠债原因是我去年八月辞职，不喜欢那个工作，还失眠，在家待业半年多没收入。

花销没有因为失业缩减，除了每月2800的房租，主要花在电子产品上。

算一下啊，手绘屏、Switch、投影仪、索尼电子纸、两个显示器......

但索尼电子纸特垃圾，不越狱不能安装app，使用感还不如kindle；

墨水屏手机反应慢，浪费了1000；

Ps4也垃圾，游戏太难玩了，好在换了Switch，体验直线上升。

我觉得我花的钱挺多，但能还得起，合理范围内的过分吧。

来到小组，想给自己提个醒，再不控制就要成为下一个破产者了。

今年五月把信用卡借呗额度花完，我出来找了月薪一万五的程序员工作。

欠款基本分期了，有的分两年，有的分三年，现在每个月还6000，没有负担，最迟明年年底还完。

钱嘛，有就花，没有就赚，欠了就还。

我一度觉得自己有三和大神潜质，破罐破摔，混吃等死，赚一天玩三天。

说高雅点，互联网公司给每个电脑配了一个程序员，我就像个被社会异化的机器人，没有面孔，没有个体，随时被替换。

我赚钱是为了生活，而不是让赚钱挤压生活。

身边有朋友边工作边环游世界，还有朋友去做无国界公益项目，我挺羡慕他们的。

但是还好啦，我还完钱就辞职，打算考上海这边学校的人工智能研究生。

信用卡当然不会注销，考研没收入还要用呢。

在我看来，小额花呗和大额借贷一样，是购物的底气和生活的便利，还得上就好，没必要注销。

采访负债者联盟之前，看着-8w，-15w，-60w的负债数字，感觉他们离我很远。

欠那么多钱，一定是些软弱无力、容易受骗、自制力不行的人吧？

现在，我改变答案了。

花呗和借呗的距离是一个页面，借呗和网贷的距离是一个app。

别说你家里没有用来盖泡面的kindle，没买过过网红同款；

别说你没为投很多币才抓到的一个娃娃爽过；

更别说，花呗没有缓解没钱购物时的窘迫。

我们和他们的距离并不远，他们和钱的关系就是我们和钱的关系。

有些人负债，满足了自己的快感，只是欲望是个无底洞，不断加码总会承担不了。

也有些人负债，为了解决当下精神困境，和庞大的时代机器做一点抗争。

欲望在捕获一个人的时候，不在乎你是985还是211，也不筛选抗压级别和自控能力。

负债者联盟的组员，不过是这个寻常的物欲社会里，跌落比较深的普通人。

所幸，物质的失控让24705个人聚集起来，如大海上漂浮的小船，组成一支船队，慢慢使出时代赋予的空虚和迷雾。

而在岸上的我们，对他们不能只是批判，而是需要衡量，我们和失控的距离，还差几米。

ONE文艺生活感谢小如、陈力、阿易接受采访，三位受访者均为化名。

作者 / 无尽

编辑 / 影嘤嘤

视觉 / 晨昏线

今日说说：你负债了吗？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