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奇怪的不可思议的现象,网友在论及最美的巩俐的时候,都会提及三部影片。
这三部影片,分别是:
1990年的《古今大战秦俑情》;
《赌侠Ⅱ之上海滩赌圣》剧照
1991年的《赌侠Ⅱ之上海滩赌圣》;
《天龙八部之天山童姥》剧照
1994年的《天龙八部之天山童姥》。
有意思的是,这三部影片的导演,都是香港导演。而在这期间,巩俐为张艺谋电影担任的主演角色,却没有在观众心目中产生类似的打动效应。
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这根本原因是巩俐在张艺谋电影中,过多地了展现了女人的世俗的成份,暴露出的是她们内心里的那种近乎原始的欲望,把女人打入尘埃地揭示出她们身上的丑陋的本性的一面。
女人是要拔高的,是需要粉饰的,这就是女人需要美颜镜头与化妆护肤的原因。女人从某种程度上讲,对“画皮”有一种天生的趋近倾向。
《红高粱》
《菊豆》
《大红灯笼高高挂》
《红高粱》里的女人色欲横流,《菊豆》中的女人冒死偷欢,《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女人卷入乌眼鸡般的倾轧漩涡,这样的女人过分的沉重,过多地沾染了灰,过深地卷入人性之丑,所以这些影片中的巩俐,像是被污泥浸泡过的女人,总带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质素。
在她参拍的三部香港影片中,电影仅仅展现了她的外在的一面,而且相对而言,她在影片里表现出的是一种青春的单一的维度,她并没有在影片里成为一个欲望型的女人,所以,这些影片里,没有张艺谋电影里色欲熏心的女人的色泽的加盟,反而使巩俐保留了她的几分清纯气息,或者说发掘出了她的身上的这种气息,从而使巩俐在这些商业片中,没有受到张艺谋的刻意营造的欲望气氛的干扰与污染,而能够存留几份一尘不染的洁净气质。
一句话,张艺谋电影里的巩俐,总带着一点“脏”,而香港电影里的巩俐,却有着出污泥而不染的气质。
而1990年公映的《古今大战秦俑情》,也给观众留下了巩俐最美的印象。
这是巩俐首次在港片中露面。
本来这个电影,并没有邀请巩俐担当主角,但香港电影向来知道什么是热点,当时张艺谋与巩俐的婚外情,正闹得沸沸扬扬,香港电影抓住了这个敏感的热点,顶风而上,借助张与巩的绯闻,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派头,让张艺谋与巩俐在这部电影里光明正大地“欲火焚心”一回,极佳地瞄准了绯闻市场的头条热点,博得了观众的眼球。这部电影,在大陆票房榜上名列第二,第一名是《妈妈再爱我一次》。
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本来是影片里退居二号的于荣光,女主角是1987年与于荣光共同主演的《海市蜃楼》里的维吾尔族演员帕夏·乌买尔。
但是《古今大战秦俑情》的编剧李碧华却很有市场眼光,提出让巩俐与张艺谋担任电影里的主角,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张艺谋选择参加这个电影,真实的目的,就是能创造一个与巩俐独处的机会。用张艺谋的话说,当时他也没有多少钱,连开个宾馆享受双人世界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能够与小他十五岁的女友名正言顺地获取一个共同的工作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可以看出,张艺谋是把拍摄这部电影视着自己的一次情感满足的平台,而对这部电影的商业化因素却很是瞧不上眼,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十五年后,他自己也鼓捣起了商业电影,导演了与《古今大战秦俑情》有一定关系的《英雄》。
可以说,《古今大战秦俑情》给予张艺谋留下深刻记忆印痕的不仅仅是与巩俐在银幕上的卿卿我我,更深刻地留下了电影里秦始皇对一统天下的雄心大略的再思考。
《古今大战秦俑情》里秦始皇是作为一个负面形象出现的,但后来在《英雄》里,张艺谋更多地挖掘出秦始皇身上的英雄的质素存在。
《英雄》可以说是张艺谋对《古今大战秦俑情》传承的主题基调的一次逆反。《古今大战秦俑情》里暴君式的秦始皇,到了《英雄》里,则成了一个历史的必然的英雄式的存在,秦始皇在张艺谋的镜头里,成了各路英雄加以维护的群策群力的产物。
《英雄》对《古今大战秦俑情》更大的继承,还在于,张艺谋将《古今大战秦俑情》的导演程小东请来担任影片的动作导演。
当年,程小东拍摄《古今大战秦俑情》的时候,对张艺谋还是颇为尊重的,有一些文戏,他还向张艺谋请教过,但张艺谋这个人很有丘壑,把自己的位置认识得很清,在《古今大战秦俑情》里一门心思当演员,程小东如果不问他,他也不说。
张艺谋不像姜文,由姜文担任演员的电影,他总会越俎代庖,反制导演,最典型的是,姜文在陈逸飞导演的电影《理发师》里,犹如出头椽子,到处冒刺,最终闹得不欢而散,陈逸飞也因为这部电影心力交瘁,英年早逝。
张艺谋迥异于姜文,他会很好地摆正自己的角色,含垢忍辱,这才是张艺谋后来成为人上人的原因。
张艺谋拍《英雄》的时候,最早的武术导演并不是程小东。
张艺谋在参拍《古今大战秦俑情》的时候,很是轻视商业娱乐片,但为什么在拍摄《英雄》的时候,改弦易辙,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
这与《卧虎藏龙》获得2001年第73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奖有关。
看到武侠片能够敲开当时中国影人梦寐以求的奥斯卡的大门,张艺谋技痒难忍,也开始投身到他过去一直瞧不起的武打片的制作中去。
他对《卧虎藏龙》的投靠是非常明显的,所以,他直接向《卧虎藏龙》的摄影鲍德熹提出诉求,让鲍为他推荐一名武术导演,鲍就推荐了香港著名的武师董玮。
后来董玮曾经担任过《画皮》、《湄公河行动》等内地影片的武术指导,可见他还是挺受业界欢迎的。
但是,张艺谋与董玮合作之后,却发现两个人的理念相差太大,张艺谋觉得自己的美学追求,无法在董玮的协助下完成。
程小东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临阵换将,将十五年前的程小东请来救急。
实际上,张艺谋心里已经先入为主地留下了十五年前程小东在《古今大战秦俑情》里打造的那份飘逸、轻灵、超脱的电影意象,董玮的过分写实的武打设计,难以满足张艺谋的影像追求,所以,他还是将程小东请了来。这时候的张艺谋,与其说是请来的是程小东,不如说让程小东带回的是《古今大战秦俑情》里营造的那一份无边无际的浪漫时空,毕竟这一段浪漫情境,对张艺谋来说是刻骨铭心的。
程小东虽然被人们称为是一个文盲导演,就是说他不认识字,但在他在电影镜头的画面的领悟上,却非同小可。
《英雄》剧照
他临危救急,一到现场,就执导拍摄了电影里最为经典的一段张曼玉与章子怡对打的一场戏,成为整个电影里的最精彩的华丽段落。
张艺谋由此心安。
之后,张艺谋拍《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都由程小东担任电影的武术导演。一直到2008年张艺谋掌握了奥运会开幕式的执导大权,还是没有忘了程小东,让程小东配合他参与开幕式节目设计。
程小东任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空中特技总导演
相对于张艺谋在程小东导演的电影里乖巧听话,程小东在张艺谋导演的剧组里,却有点唯我独尊。一旦剧组人员达不到他的要求,他就采取隐身战术,匿身不见,张艺谋自然当和事佬,一切以程小东马首是瞩,当满足了程小东的一切条件,甩袖子不干的程小东又重新出现在剧组。
张艺谋对程小东的感激与推让中,一定会承认一点,那就是程小东发现了巩俐身上的与众不同的美。
《古今大战秦俑情》里,分三段时空,表现了张艺谋与巩俐分饰的角色的情感撞击,而这三段情境中,唯有秦朝的第一段故事,给予了两个角色较为和缓而递进的情感升级性表现。
而这种情感的表现,也基本为《古今大战秦俑情》奠定了一个较为合理与充裕的情感铺垫链条。
我们在《古今大战秦俑情》里看到,张艺谋扮演的蒙将军虽然忠贞于秦始皇,但是他有着他自己的人性的坚守。
初遇冬儿的时候,是在焚书坑儒的混乱现场,蒙天放手下留情,把一卷书悄然地留给了冬儿的父亲,让冬儿心中存下了蒙天放的第一个印象。
后来蒙天放执行秦始皇的命令,护送童女寻找仙境,在这里,他有了与冬儿更多的心灵的相知。冬儿辄欲逃离远出海外寻找仙境的宫女队列,蒙天放在阻止时,受到误伤,但他并没有加害于冬儿,之后,他与冬儿还琴瑟和谐地舞起了一段“剑影伴乐”,这一场面,后来在《英雄》里,张艺谋如法炮制,用更多的八十元一袋买来的杨树叶配合刀光剑影来营造一种融入自然的洒脱情境。
至此,《古今大战秦俑情》完成了蒙天放与冬儿的情感互动,当冬儿厌倦宫廷的死亡使命准备选择了断生命的时候,绝望的生存前景,在电影推演出的现实支撑下,终于使两个人欲火焚身,色授魂与。
《古今大战秦俑情》里的三十年代部分,则呈现出一个疯癫的女人形象,巩俐在这一个片段中展现了女人的另一种特色,与前面的冬儿的温柔文静形成强烈的反差。
而富有意味的是,隔一年由王晶导演的《赌侠Ⅱ之上海滩赌圣》几乎是亦步亦趋地复制了《古今大战秦俑情》中巩俐扮演的两个角色形象,由此可以看出王晶不择手段地在重复别人发掘出的意境与形象方面所具有的超级敏感的驾轻就熟的才能与天赋。
在王晶的镜头里,也模仿了《古今大战秦俑情》里的时空穿越的设置,让现代的周星驰回到了旧上海。影片里的巩俐扮演了一对双胞胎,正如她在《古今大战秦俑情》中隔空扮演了两个不同时空里的女人一样。《赌侠Ⅱ之上海滩赌圣》里的巩俐,扮演的双胞胎姐妹,一个文静,一个疯癫,将巩俐在《古今大战秦俑情》里的角色脉线进行了平行式的复制,而且,在片中,甚至模仿《古今大战秦俑情》中的令人印象深刻的镜头,如戏仿了冬儿投入烈火的戏份。
虽然王晶在《赌侠Ⅱ之上海滩赌圣》里并没有对巩俐的演艺角色,进行更多的发掘,但沿袭着《古今大战秦俑情》里对巩俐的使用,就能够让电影里的巩俐美轮美奂,可见,那个时期的巩俐的确用她的风华正茂正当年的青春风采,配合着香港娱乐片独擅其长地对女性惊鸿一瞥的美丽瞬间的把握与捕捉天赋,而焕发出无可抵挡的美丽晕眩。
在《古今大战秦俑情》里,初出场的巩俐在香港美术师奚仲文设计的身着一身洁白服饰的童女队列中,回眸一顾,展现了她的哀怨神情中的内视于灵魂的那份落寞与凄清,把一个少女楚楚动人的一瞬弹眼落晴地凸现在银幕上,活化出巩俐身上令人惊艳的一面。
而这种无声的唯有表情萌动的巩俐的一面,在王晶《赌侠Ⅱ之上海滩赌圣》里同样得到了点到为止的展现。这些短瞬的巩俐的惊艳的一面,成为奠定她在观众心目中留下最美印象的原因。
由此看来,《古今大战秦俑情》作为一部纯粹的商业娱乐片,对于巩俐来说,记录下她在张艺谋电影里无法展现的那一份娇俏的美丽,而对于张艺谋来说,则深刻地影响了日后他的导演创作。《古今大战秦俑情》里的秦军的造型、黑色的旗帜、剪影式的马队,日后在《英雄》里,都得到了雷同的再现;《古今大战秦俑情》里的秦皇的天下之梦,在《英雄》里重新作了解说;而《古今大战秦俑情》屡次对长城背景的渲染与陈辞,也引发了后来他在《长城》中的再一次对这一中国元素的重新粉饰与涂饰。
应该说,《古今大战秦俑情》里藏掖着张艺谋无法计量的情感的秘语,使得多少年后,这部电影里的一些元素与点滴,还会洒落在张后来拍摄的电影主题与意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