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鸣:要辩证看待供应链安全与开放性的关系 不是说关起门来就安全

凤凰网财经620日讯,在经历了2020年的疫情“破局”之后,2021年,中国经济和世界经济一起迎来了“新局”。全球大变局加速演进,世界经济局势前景如何?中国开放创新如何推进?开新局,敢为先,由凤凰网、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主办,凤凰网财经承办的“2021凤凰网(夏季)财经峰会暨天籁思享荟”在北京举办,本届峰会以“新局与敢为”为主题,东风日产天籁为战略合作伙伴。盛邀三十多位顶级财经智囊共聚一堂,论道改革,破解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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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副理事长、第十三届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委员王一鸣在“全球经济变局:贸易、产业与资本”环节发表主旨演讲。

谈到在全球产业链变局中,中国产业链安全面临的风险和挑战时,王一鸣提出,应当保障产业链自主可控,要在科技上迈出新的步伐,着力形成局部的科技优势和非对称的反制能力。

“要想全面形成优势现在是不具备条件的。”王一鸣说,“怎样加大基础研究的投入和关键领域创新能力的建设,这是形成局部优势的关键。”

王一鸣提出,要加强关键零部件等中间品的创新。他说,中国在核电、高铁、工程机械、通信设备等等终端产品都具备了一定的国际竞争力。相比终端产品,关键零部件的技术迭代更快、专业化程度要求高,产品的研发往往基于基础研究,市场竞争也更激烈,所以怎么在关键技术这些中间品领域形成创新能力,对中国的产业链安全也越来越重要。

此外,王一鸣表示,要通过优化营商环境提升现有产业链的整治力,要进一步放开外资的准入,扩大金融、电信和医疗等服务业的开放,实施好外商投资法及其配套法规,更好地保护外资的合法权益,继续压减外商投资负面清单,增大对外商投资的吸引力,形成不愿走、不想走的吸引力,把外商企业牢牢地粘住。

王一鸣指出,要辩证地看待供应链安全与开放性之间的关系,不是说关起门来就安全,所以我们要创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供应链形态,使得对方不敢轻易断供个别战略高技术领域。考虑到国际政治经济环境的复杂变化,我们要以强大的国内市场为支撑,主要通过自身努力来保障供应链的安全。

以下为王一鸣演讲全文:

王一鸣: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现在我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全球产业变局也是大变局的一个重要变量。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在持续了三十多年的扩张后开始了一个调整和收缩的过程。新冠疫情加快了全球产业链的演变,疫情使得一些国家和跨国公司重新审视产业链安全问题,在效率与安全之间寻求新的平衡。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区域化、多元化的特征更趋明显,垂直一体化分工正在向区域化转换,反映商品生产价值链的区域集中度在提高。东亚、欧洲、北美三大生态网络内部循环在强化。

全球产业链将如何变局呢?对我们产业安全的影响有多大?我们应该如何应对?今天就想分享一下自己的认识。

影响全球产业链变局的主要因素是什么?今后一个时期,疫情冲击对全球产业链的影响仍将持续,但更深层次、更持久的影响因素主要有三个方面:

一是新科技革命正在重塑全球产业链分工形态。数字化、智能化技术使得传统制造环节的劳动力成本权重降低,数据、人力资本等要素的权重提高。发达国家可以凭借智能制造的技术优势弥补劳动力数量和成本的劣势和不足,吸引制造环节回流,提升对产业链主要环节的控制力。

二是经济全球化的退潮正在改变全球产业链的空间布局。要素成本因素在产业链布局中的作用下降,市场和技术的可获得性的重要性明显丧失,全球产业链布局正在从成本主导转向成本、市场、技术多因素的共同作用。

三是大国博弈,特别是中美博弈使得新科技革命对全球产业链变局的影响更趋复杂。美国为控制国际产业竞争的制高点不惜成本和代价对我国高科技企业进行围堵和打压,拜登政府上台后对华奉行“小院高墙”的精准遏制,美国局部的技术脱钩将增大我国在部分领域技术路线选择的成本和风险。

三种因素的交织作用将使全球产业链变局更趋复杂。

我国产业链安全面临的风险和挑战是什么?我国制造业与全球生产网络高度融合,每年需要进口近2万亿美元的中间品和资本品,大致有5600种商品在200多个经济体之间形成贸易网络。如果我们做一个研究,把进口的商品当中资源型产品去掉,留下中间品和资本品,因为这些产品的进口主要取决于要素的禀赋,按照三个标准进行筛选:该产品前五大供货方都是发达经济体,前五大供货方该产品的市场占有率超过60%,该产品的进口额超过1亿美元。按照这三个标准进行筛选,我们可以得到86种产品,其中有68种是中间品,18种是资本品,86种产品中美国占的最多,共有71种,德国有69种,日本有61种,显示出在全球供应链的控制力,特别是美国是唯一在所有86种产品中对华都有出口的国家,只是有个别产品没有进入前五位。

美国正在做什么呢?现在美国把中国视为最大的战略竞争对手,也在对中国加大围堵和打压力度。5月18日,美国参议院民主党多数党舒默向美国提交了《2021年美国创新和竞争法案》,这是先前提出的《无尽前沿法案》的替代修正案,包括了《无尽前沿法案》,融入了很多其它法案的内容,批准要求划拨超过2000亿美元的开支,其中520亿美元用于美国半导体产业的补贴,还要划拨1000亿美元用于十大关键科技研究领域的研发投入,确保美国在关键战略技术上对中国的代差,有的美国政客说要对中国超前两代以保持最大的竞争优势,所以这对我们未来产业链、供应链会形成明显的影响。

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应当保障产业链自主可控,关键就是要在科技自立自强上迈出新的步伐,着力形成局部的科技优势和非对称的反制能力。我们要想全面形成优势现在是不具备条件的,怎么形成局部的优势,形成非对称反制?改革开放后我国科技走的是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的路子,技术的源头在海外,国内主要是通过反向工程来做产品的适应性改造,基础研究、原创能力相对薄弱。去年我们的基础研究在R&D的投入只有6%,远低于OECD国家平均15%的水平,怎样加大基础研究的投入和关键领域创新能力的建设,这是形成局部优势的关键。

加强关键零部件等中间品的创新,我们的86种短板产品当中有68种是中间品,怎么强化中间品的创新能力建设?改革开放后,我们是通过引进成套设备和反向工程,中端产品相当领域形成了国际竞争力。比如百万千瓦火力机组、水轮机已经做到100万千瓦,这是国际领先的,核电、高铁、工程机械、通信设备等等终端产品都具备了一定的国际竞争力。相比终端产品,关键零部件的技术迭代更快、专业化程度要求高,产品的研发往往基于基础研究,市场竞争也更激烈,所以怎么在关键技术这些中间品领域形成我们的创新能力,对我们的产业链安全也越来越重要。

我们要通过优化营商环境提升现有产业链的整治力,每年现有的外商投资企业怎么提高整治性,所以我们要进一步放开外资的准入,扩大金融、电信和医疗等服务业的开放,实施好外商投资法及其配套法规,更好地保护外资的合法权益,继续压减外商投资负面清单,增大对外商投资的吸引力,形成不愿走、不想走的吸引力,把外商企业牢牢地粘住。

我们要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就是基础材料、基础供应、基础核心零部件、基础软件是我们的弱项,这就使得我们在产业的价值链水平上受到制约,所以基础能力的提升需要加大基础研究和共性技术的投入,增强源头技术的供给,特别是要从过去的跟踪、模仿转向原创能力的建设,这对我们产业链安全也至关重要。

我们要提高供应链的安全性和可控性,辩证地看待供应链安全与开放性之间的关系,不是说关起门来就安全,所以我们要创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供应链形态,使得对方不敢轻易断供个别战略高技术领域。考虑到国际政治经济环境的复杂变化,我们要以强大的国内市场为支撑,主要通过自身努力来保障供应链的安全。

我们要通过高水平的开放保持产业链的竞争力,越是面对围堵打压,越要推进改革开放。中国从改革开放特别是入世以后已经深度融入经济全球化和国际分工体系,现在我们强调扩大内需、国内大循环,我们也离不开国际产业链、供应链的协同配合。产业的技术进步更离不开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封闭起来脱离世界主流只会拉大与国际先进水平的差距,所以要坚定不移地扩大开放,在高水平开放中提高产业链的竞争力。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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