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丨何安安
6月18日晚,《闹城》新书线上首发式在单向空间(北京东风店)举行,该书的作者、艺术家、清华美院教授苏丹,与知名媒体人杨澜通过直播连线的方式就太原这座城市的记忆,以及一代人的青春故事等话题展开了对谈。
6月18日,苏丹在《闹城》新书线上首发式中。
《闹城》是苏丹所写的一部图文对照的个人口述史,它的背景是新中国成立后的强国梦和工业化建设。苏丹以山西太原为地域载体,以自己成长记忆中历经的空间和人物为故事线,再现了上世纪60年代末到80年代初工业化迸发进程中太原这座城市的时代面貌和城市中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肖像。
作为一名艺术家,苏丹认为自己的成长和工业化的过程有着某种关系,对于寄托自己乡愁的故乡太原,他有着极为强烈的空间意识。苏丹笔下的自然风光之外,更多的是工业化下的条块分割,充斥着强烈的空间感和变动感,他在深度还原北方生活图景,反映一代人青春与记忆的同时,也深深地希望太原这座“工业乐园”,可以用新的方式去继续创造。
谈及疫情对于当下生活的波及,苏丹坚信,疫情虽然会带来很多事情的改变,但这依然是下一个“没什么大不了”。他说,人类的进化就是这样,文明就是在一次一次的挑战中形成的。“环境美学里面有这么一句话,环境是什么?我们都是环境的产物,环境是命题者,人类是答题者,环境一直在出题,人类一直在答题,题目越来越难,但是我们越来越智慧。”
《闹城》,苏丹著,新经典丨花城出版社2020年6月版。
在太原话里,“闹”代表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想法
2017年,苏丹本计划暑假回故乡太原看望五年不见的奶妈,却得到了奶妈已于四个月前去世的噩耗。“到了这个特殊的年纪,有些东西无法抑制,有的时候一些触碰就把你的情感激发出来。”苏丹说,这件事促使自己写下了第一篇文章,写的就是奶妈,这篇文章发表在了一个公众号上。
“奶妈心灵手巧,除了农活以外,还做得一手好面食,剪得一手漂亮神奇的窗花,画得一手栩栩如生、鲜活明快的炕围画。山西北部生活困苦,粗粮多、细粮少,奶妈能把面食的可塑性发挥到极致,利用面食形状的变化来平衡口感的不足,并以此表达对白面的无限赞美。山西面食中最具审美价值的就是花馍,即用发面叠成有各种美好寓意的图案,再点缀上粉红、鲜绿等色彩,最后用红枣和红豆‘画龙点睛’。当花馍出笼的时候,那种鲜艳的色彩和美妙的花样会穿透缭绕的蒸汽,让整间屋子充满一种幸福……”
从这篇文章开始,苏丹不断地书写,“从意识的角度是一种自觉,觉得从个人的视角去叙述一个我们经历过的时代、经历过的空间、经历过跟我们共同生活的对象,我认为这个描述对我们将来重新回顾历史非常重要。”
作为苏丹的同时代人,《闹城》勾起了杨澜许多关于童年的回忆,特别是那些共同时代背景的感受,比如露天电影院,“那种露天电影院,大家特别期待,搬着小板凳,要提前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就坐在那,夜间的时候有很多蚊子,旁边有妈妈在打孩子的声音,那边有几个很调皮的小男孩在吹口哨。我觉得是一种社会氛围让你感到熟悉,让你的记忆得以复活。”
电影《小武》剧照。
苏丹将自己的作品取名为《闹城》,在太原话里,“闹”代表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想法,“既(可以)是很正常的一种行为,也可以是比较下流的一种行为,可以是很豪迈的一种东西。”苏丹说,“闹城从城市管理者和执政者的角度来讲就是城市化,让中国有现代化的城市,这是闹城的直觉,所以我认为这本书依然可以进入建筑世界。”
与此同时,“闹”同样是形容词,有喧闹的意思,有很多“闹”的方式,比如说运动、学习、文艺等等,“这个事如果做得很好,就说你闹得好。” 在苏丹的笔下,城市的兴衰变化得益于“闹”。苏丹说:“闹”在山西方言中是个宠儿,它的含义几乎涵盖了人类的一切行为。“闹”既是一个城市发展变化的动因,还是一个城市生命的迹象。
电影《小武》剧照。
在太原的现当代历史中,“闹”的景象此起彼伏。“闹”是太原方言中的万能词,《闹城》所记录的,正是以太原为代表的中国北方在上世纪60-80年代的生活回忆。苏丹的笔下,有曾经令太原人民骄傲的迎泽大街,有闹得不赖的迎泽公园,有大乐园矿机厂,有独具特色的太原方言。他选择用“闹城”亲切地称呼故乡,因为这正是属于他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这些烟囱是工业文明的纪念碑,
人类应该感激这个阶段
在《闹城》一书中,苏丹附加了大量的插图和照片。为了网罗这些照片,苏丹发动了上百人通过各种方式去寻找。在这里,苏丹对自己的父母表达了感激,因为即便是在生活非常贫穷的阶段,父母依然在各种重要节日里全家一起合影,这令很多同龄人感到羡慕,因为那时候照相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而在图像之外,苏丹的文字也拥有着图像一般的质感,以至于他可以细致地描绘每一处细节。正如余世存在序言中说的那样,这可能得益于苏丹拥有照相机般的记忆:“在天命之年写作自传,加上照相机般的记忆,苏丹叙述了半个世纪的历史。他在太原城长大,但他的成长经历,涉及的人物、场景足够丰富,个人、群像、众生相,足够超越局部的太原一地,而反映我们社会的变迁”。
电影《小武》剧照。
在苏丹的文字中,杨澜看到了一种距离感,她认为,这种距离感或者疏离感很有意思,就像一个人远远看着自己在那表演一样,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角度,“一个艺术家,特别是艺术批评家或者评论家,他有几乎成为血液中DNA的习惯,就是他会有一种自我觉察和距离感。”
太原是一座“工业乐园”。苏丹说,他有过一个很神奇的记忆,2007年他走在米兰的大街上,突然有一种感觉,像在太原的工业区走的感觉,苏丹认为,这或许是这两个城市在工业性的相似性上唤醒了他的记忆。
苏丹已经做了接近二十年的工业遗产研究,在他看来,工业社会是人类文明无法逾越的一个环节,中国的工业起始尽管从洋务运动开始,但是真正大幅度工业化是从1949年开始的,而这意味着,苏丹的成长和工业化的过程产生了某种关系。因此,他在《闹城》中讲到了工业化早期人们的生存环境,讲到了工业化在和农耕文明在对抗的过程中所产生的各种各样的事件,以及由此生成的对人的情感记忆。
电影《小武》剧照。
苏丹说:“你要走到全世界,到英国、到德国、意大利,甚至美国,你会重新理解工业这个事情。在鲁尔区看到高大的烟囱,那种庞大的炼焦生产的厂区,那样的工厂在山西很多。当你再回首看这些烟囱,觉得它像一个神殿,像纪念碑,这就是工业文明,人类应该感激这个阶段。”当然,他也注意到工业文明建立过程中对农耕文明的蚕食,农耕文明孕育了工业文明,却已经不再是具有强大生产力的母体,“这个过程中有很多让人揪心的东西。”但苏丹同样认为,城市的复兴有空间上的潜力,闹城需要新的开始,用新的方式去继续创造,“可能《闹城》的下篇该谈创造性了,给这个城市的人带来新的希望,带来更大的未来景观的可能性。”
作者丨何安安
编辑丨李永博
校对丨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