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柒斤
又逢七夕,想起唐代诗人李商隐的名句“岂能无意酬乌鸦,惟与蜘蛛乞巧丝”。最早记载七夕的典籍、西汉刘歆史料笔记《西京杂记》中虽未见蜘蛛身影,却道出古代七夕的主题:“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俱以习之。”意思说,汉代少女常于农历七月七日晚上在开襟楼上,手执五色丝线和连续排列的七孔针对月穿针引线,当时人们纷纷效仿。
而《汉书·杨雄传》里的金句“以为临川羡鱼,不如归而结罔”,即是鼓动时人向蜘蛛学习织网技术。到魏晋南北朝时的七夕,人们跟蜘蛛学织术不再遮遮掩掩,南梁宗懔《荆楚岁时记》谓:“是夕,人家妇女结彩楼,穿七孔针。或以金银鍮(tōu)石为针,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有喜子网于瓜上,则以为符应。”
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记录了唐朝皇宫七夕盛况:“宫中以锦结成楼殿……陈以瓜果酒炙,设坐具,以祀牛、女二星。嫔妃各以九孔针、五色线,向月穿之,过者为得巧之侯。动清商之曲,宴乐达旦。士民之家皆效之。”
惜墨如金的孟元老在史料笔记《东京梦华录》中用了500多字纪录北宋七夕习俗,也只字未提“牛郎织女”。明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卷二“城东内外”谓:“七月七日之午,丢巧针。妇女曝盎水日中,顷之,水膜生面,绣针投之则浮。则看水底针影,有成云物、花头、鸟兽者,有成鞋及剪刀、水茄影者,谓乞得巧。”由此可见,西汉至明代的“七夕”,依然是美女唱主角、乞取“心灵手巧”为重点,对爱情虽有关注,却不显眼,更多地表现为对工匠精神的憧憬与追求。
其实,先民很早就注意并发现蜘蛛结网技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幽风·东山》记述周武王弟弟周公姬公元前11世纪东征灭商3年而还的故事就提到了蜘蛛擅织:“我徂东山,慆慆不归……伊戚在室,蟏蛸在户……”当时,这种擅织网的蜘蛛名叫“蟏蛸”(xiāo shāo)。
宋代文学家洪迈《容斋二笔》“蜘蛛结丝”条引用《佛经》中“蠢动含灵,皆有佛性”和《庄子》里“惟虫能虫,惟虫能天”,解释人们向蜘蛛学织理由说,昆虫虽十分微小,但是却和天机有所关联,它们体型精巧、行动灵活,有着人类智慧和技能所无法达到的地方。“蚕之作茧,蜘蛛之结网,蜂之累房,燕之营巢,蚁之筑垤,螟蛉之祝子之类是已。”虽然如此,也有各自的幸运和不幸存在其中,“蛛之结网也,布丝引经,捷急上下,其始为甚难”。但到蜘蛛改织经纬线时,“转盼可就”,且疏松密集很有分寸,“未尝不齐”。如果蜘蛛将网织于门槛和花草树木、竹林之间的,“则不终日”。只有织在闲置无用的房子或断壁残垣之间,“人迹罕至,乃可久久而享其安”。
由此,蜘蛛也受到古代文人骚客的追捧。南梁简文帝留下“蜘蛛作丝满帐中,芳草结叶当行路”的诗句,唐代诗人宋之问吟出了“停梭借蟋蟀,留巧付蜘蛛”的赞语,宋代书法家黄庭坚写下了“曲肱晴檐底,结网看蜘蛛”的点赞,就连清代名臣林则徐也对蜘蛛青睐有加:“只合学隐随蜘蛛,巨星在此吾不图。”
生于921年的河南郑州人杨朴,字契元,终生隐居农村,不愿为官,78岁病逝。他创作一卷《东里集》和一卷《杨朴诗》均佚,北京大学出版社《全宋诗》录存其诗仅6首。杨朴的《七夕诗》具体创作年代不详,但这首诗别出心裁、见解独特。全诗仅四句,前两句识问:“未会牵牛意若何,须邀织女弄金梭。”后两句引发奇论:“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已多。”
从李商隐的“惟与蜘蛛乞巧丝”到杨朴的“不道人间巧已多”,不难发现蜘蛛在古代“七夕节”中扮演着重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