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开学了,中年妇女还在纠结啥

既想娃学会飞翔,又想娃留在身旁

3月21日,农历二月二十八。这一天,苏州中午“官宣”了中小学的开学时间,下午就开始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这其实不算什么突然的事情。在苏州民间习俗中,农历二月二十八被认为是“老和尚过江”的日子,有“老和尚过江,不是风就是雨”的说法。老和尚指那个一苇渡江的达摩,传说观音菩萨感念他不远万里去传播佛学,特意召唤风雨送他顺利过江,故这一天前后,江南必有大风。我专门去翻过一位长辈的学习日记,从1973年到2014年的42年里,凡农历二月二十八日当天刮风落雨的,有24年;而如果算到前后三天,则有39个年头是有风有雨的,这个民谚灵验得简直让人惊悚。

但是今年很少人提起那位达摩祖师了,关于这一天的大风雨,苏州人朋友圈里许多的娃爹娃妈,都开玩笑似地将其归因为“神兽归笼”——从娃上了幼儿园后,爹妈第一次和娃有这么长的亲密相处时光,但是身兼网管、厨娘、洗衣工、清扫工、懒觉唤醒人、游戏终结者等多重身份于一身,爹妈早绷不住了,“母慈子孝”大戏的情节也早已转了几转。超长寒假眼见终于要结束,神兽般让人又爱又恨的娃终于要被“关”进学校,爹妈终于可以“脱离苦海”,怎不叫人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这边厢,却是娃们的惴惴不安、不情不愿。我在学校里工作,被认为是掌握第一手消息的人。之前,就隔三岔五接到朋友们的询问:“要开学了吗?”现在,每天三五次被我娃询问:“要开学了吗?”问句相同,而情感迥异,期待获得的答案更是截然相反。

我娃当然不想开学,既因为留恋可以躺着上课的悠闲时光,也因为寒假作业还没有做好的恐慌。我猜这种情况的娃不在少数,寒假还没有过完,就因为疫情而确定要延期,苏州的线上教育中心正好大刷存在感,汇聚苏城各学校的名师,及时推出了各年级、各科的线上学习课程,各个学校也铆足了劲要争个快人一步,立刻利用学生群、家长群,QQ群、微信群以及其他平台的组合,制定了花样繁多的打卡细则,于是本来娃们打算用来最后冲刺寒假作业的时间没了。时间一长,谁还有勇气去翻开那些空白的作业本呢?

不管谁愿意、谁不愿意,时光总是按照自己的主张,走到了我娃开学的前一天。根据错峰开学的计划,高三年级已经开学一个星期了。在这个星期里,每天听我说学校里的趣事,我娃有肉眼可见的忐忑不安。而这一天,他们班主任短信发来的开学物品清单中,居然不包括寒假作业一项,当我告诉我娃这个消息时,他先是一愣、膝盖一软,然后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调,一边狂喊着“哦……哦……”一边在原地打转,那个样子,简直就是劫后余生。可到了晚上,又一条短信过来。补充项:各科寒假作业。于是,“一个人、一支笔,一个夜晚、一个奇迹”,你懂的。

第二天开车送他去学校的路上,我忍不住要采访他。

我说:“你们同学,都在昨晚创造奇迹了吗?”

他在后排大声地回答:“当然,网上课程那么多,寒假作业谁能做得完啊?”

我立刻戳破他:“不是的吧,几个家长早就在群里把所有作业都拍照交给老师了!”

他嗤笑:“他们做这么快,肯定脑子都不动,随便乱做的!”

我就反问:“那你昨晚在干啥?”

车里陷入沉默……

好了好了,不能再说了,要不肯定又会是一场咆哮!

把娃送到学校后,看他独自拎着行李进校门,我有些不舍得,更多的是一身轻松。调转车头,我再去我自己任教的学校。一路上,我依次路过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一个初中。幼儿园门前静悄悄的,原本这个点,应该已经围满了家长;小学也静悄悄的,原本在大门外就可以看见的疯跑的小学生,他们的开学还遥遥无期;初中则和高中同步。根据错峰开学的文件,高三、初三先开学,一个星期以后是高二、初二,再一个星期之后,如果没有意外,则是高一、初一。

我到的时候,正好我校的住宿生也来报到了。我任教的学校是在苏州古城区中那个有着唐寅遗韵的桃花坞,“故宫闲地少”,学校的规模也大不起来,学生人数不多,但在校门口还是严格按照规定,设了四个测温点,校医、安保处的老师和门卫共四个人,全副武装,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防护服里严阵以待,四个“白白胖胖”的人,分不出谁跟谁,这个场景真心让人难忘。值班老师和班主任们则在大门外一字排开,和零零散散到达的学生相比,阵势有点过于庞大,但是没有人敢不来,毕竟防疫之事大,谁都不想让自己身上出现疏漏。

四个红外线测温器中,有个是门框式的。进校的人从框中走过,额头对着感应器一照,测量结果就出来了,挺方便。但是它又很有些“傲气”,人的个子矮了,它不照;个子太高了,它也不照。现在的学生有许多是大高个,他们站到框前,要么弯腰、要么屈膝,总得用自己的脑袋向它行个礼,它才高傲地发出一声滴,意思是,你可以进去了。有时,进来的学生有刘海,还得撩起来给它“看”,一边的值班老师觉得好笑。

除了测体温之外,进校的另外两个标配是苏城码和口罩。口罩遮去大部分面部,仅靠眼睛来辨认人也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原本学生凭胸卡、老师们靠刷脸,现在则分不太清了。看了苏城码、测过体温之后,保安就开始“看眼辨人”,年轻而没戴胸卡的,需要分辨是老师还是学生,以决定是否要检查胸卡;年级大些的,就要判断是不是临时入校人员,能不能放他进去。于是,包得严实的,就跟包得不太严实的打招呼;包得不太严实的,则玩起“猜猜你是谁”的游戏。老有人猜错,校门口就老是一阵大笑。

开工、开市、又开学,不考虑娃们的苦脸,总体还是开心。

我去学校是为了拿备课的资料。一想,娃上学了,我不用再赶着回家买菜做饭,又是一阵神清气爽,干脆在单位备起课来。等完工回到家,进门先习惯性地看向娃的房间,却只看到黑乎乎的屋子、空荡荡桌子、静静躺着上网课用的iPad,突然觉得牵挂起来,无限心酸。

每次开学总是这样,既想娃学会飞翔,又想娃留在身旁,中年妇女就是这样纠结着,一路目送娃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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